一到深秋, 有伊丽莎白女王在的地方, 壁炉就不会熄灭。
一直到来年的春天, 格兰的新领主敬献了高地上的鲜花后,这些壁炉才会熄灭。
有些宫殿已经更换过数代主人,有些宫殿历史悠久到可以追溯至亚瑟王时代。
这些建筑的外墙修缮过数次,塔楼拆了建, 建了拆, 在女王父亲的时代,这些属于国王的建筑物为了修建最时髦的舞厅,曾经招待过亚瑟王麾下圆桌骑士的大厅被改建成了舞会场所, 在这里起舞的年轻贵族和美丽的女士们, 似乎不曾想过此地曾经举行过招待圆桌骑士们的盛大宴会。
可能知道这一切的,只有那些墙边的壁炉。
女王陛下还是公主的时候, 不止一次溜到这里观察这些壁炉。
她看着这些壁炉上的花纹, 想象这是亚瑟王的某个工匠设计后雕刻出来的成品, 在壁炉的侧面有一道刀砍过的痕迹,她会猜测这或许是某次比武留下的刻痕。
早上的阳光洒在壁炉上,火焰留下的焦痕带着炭火的气息。
在公主殿下第三次溜出来后,克劳迪总管就逮住了她。
对于小公主的擅自行动, 总管没有批评, 也没有处罚高密的家庭教师。
女教师害怕公主出事, 也害怕出事后的责罚, 更害怕自己的饭碗会砸, 只好找上了宫里的阉人总管。
(无论如何, 这个总管都是给公主面包吃的人。)
然后,总管大人和小公主一块看着壁炉,告诉她这些雕花是她们家族的第一位国王下令雕刻的,带着那个时代的粗糙工艺。
那道刻痕是公主的祖父年幼时留下的涂鸦,火烧的痕迹,是她的父亲调皮的结果。
“哦,一点亚瑟王的痕迹都没了?”
“传说亚瑟王在这儿开了盛大的宴会。”总管大人告诉公主,“但是传说会在口口相传间走样,可能只是兰斯洛特经过这儿的门口,但在二十年后、就会变成亚瑟王在这儿开了一场盛大的舞会。”
“传闻真是不可信。”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克劳迪总管只是想说明事实,然而公主却直接跳过了这个简单的真相,直达她尚且不足以知道的事情。
克劳迪总管觉得这位小公主可能比他想得更加聪颖。
他想到了那位有着一双绿宝石的王后。
来自异国的王后,除了没能生下一位王子之外,她在王后的位置上做到了完美无缺。
这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王后啊。
她也曾经是一位公主,可因为生不出王子,就被她曾经互相深爱的丈夫鄙夷,最后呢?
同样的,她家族的女人嫁给了一位王子,两个人共享一个王国。
本因如此。
然后,这位女王被自己的丈夫□□,生下了王子后,只能变成关在高塔上的疯子。
她那位异国的丈夫根本只在乎头顶的王冠,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疯子没有自由与理智的权利。
他们的儿子甚至以有个疯子母亲为耻。
这些全都是前车之鉴。
克劳迪总管拿这些现实案例举例,告诉自己的公主殿下,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只会看女人的嫁妆结婚。
能够带着一个国家作为嫁妆的女王,将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能够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女人,是拥有二十座城堡和十四座行宫的女王。
通宵达旦的宴会要从下午开始,白天的舞会大厅除了打扫的女仆和男仆,根本不会有其他人进屋。
公主殿下是被一个阉人总管和一群小心谨慎的女家庭教师养大的。
仿佛透明人一样的公主殿下在家教教师和女仆们的怀抱里长大,她听得是宫内外的闲言碎语。
贵族们正经的面孔下面是什么样子,只有他们的男仆和女仆才知道。
仆人和仆人之间的情报是共享的。
而贵族们总是忘记这一点。
他们没有将仆人们当做人看待。
值得信赖的是和自己一起从小长大的玩伴,国王陛下的玩伴是一些老牌的贵族的长子们。
公主殿下的玩伴是家庭教师和女仆。
外带一个阉人总管。
那些贵族小姐们只想着能够爬上她父亲的床,如果当上国王的情妇,家族就可以获得宠幸,如果更好一点……
国王愿意为了自己而和妻子离婚的话——
王后的王冠是多么的漂亮,王冠上面的宝石美丽无双,这顶王冠价值十万个金币。
伊丽莎白女王站在舞会大厅的角落,看着那个壁炉。
天刚亮的早上,舞会大厅里面连打扫地面的女仆都没有。
女仆们都在整理昨晚一片狼藉的空房间。
那些体面的贵族们不会在舞会大厅里面解决个人生理需要,他们会走出大厅,来到那些空房间里面,男人们畅聊着哪位贵族小姐的腰肢更加纤细,一边宽衣解带解决生理需要。
而女人们更简单,她们不用脱裤子,只需要撩起裙子,蹲下身就行。
她记得年幼时的晚上,家庭教师们以为哄了她睡觉,想偷溜去舞会的角落瞧些热闹。
然后,公主殿下也溜出了自己的小房间,走在走廊上,想要去找行宫最热闹的地方。
灯火通明的舞会大厅和这位透明人一样的公主毫无关系。
在舞会上,国王的玩伴们正在嘲笑失势的沃尔西红衣主教。
沃尔西主教曾经是国王的良师,也是教廷在这个王国的代言人。
但是为了离婚……国王和教廷决裂。
沃尔西主教也成为了滑稽戏的丑角。
国王的玩伴们举着一个被他们称为“沃尔西”的假人,高喊着粗俗的小调,他们扮演者审判者的角色,将这个假人丢进了这个壁炉里面。
女王陛下看着这个壁炉,只觉得心里难受。
沃尔西主教是坚定地元后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