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八月一下便转凉了。
樘华想到去年的雪灾还心有余悸, 写信给兄长时特地提醒他注意屯粮囤草料。
今年粮食收成还行,樘华看户部的资料,全国上下没哪有水灾旱灾等大灾害,冬季粮食应当不会短缺。
樘华现在对户部的事情已经很熟, 与同僚相处得也还不错。
偌大户部, 真正有品阶的官员中, 唯有他一人未满二十, 且未通过科考进入户部, 然而他封号最大, 还称得上陛下眼前的红人,谁也不敢小觑他。
同僚之间,大约每月会喝一次酒,樘华每回都欣然前往,喝酒吟诗钓鱼小聚,文人之间那套樘华已无比熟练。
樘华身旁无论是阮时解、陈穗还是同僚上司, 都比他年长许多,樘华跟他们跟多了, 不知不觉也成熟起来,比同龄人深沉许多。
他自己不觉变化, 身旁人倒看得一清二楚, 连顾樘晗都不找他麻烦了, 一是他进了户部当值且有封号, 找他麻烦也不一定能讨得到便宜, 二则是他成熟了许多,顾樘晗对上他时,时常有对上长兄与父亲的感觉,心里本能怵了三分。
顾王妃在樘华这里碰了几个钉子后也不怎么管他的事情,樘华乐得清静,自然不会挑事,双方相处到现在,已经颇有分庭对峙,相安无事之态。
樘华的信发往边疆时能走特殊通道,一来一回也就六七天。
他上次与兄长说了合伙做生意之事,又提出将两成利润进献给陛下,并说明缘由。
同样的信,他还给他父王去了一封。
两人都不反对,顾樘昱说会写信与相关人马打好招呼,他父王则让他有事便调王府侍卫,顾恩德与景勋皆可信赖。
有这么两大靠山在,樘华这生意基本不必愁,哪怕他们生意火爆,眼红之人不少,也绝无人敢伸手捋虎须。
生意之事料理出来后,樘华送帖子入宫,说要求见陛下。
皇帝没让他多等,第二日便让他进宫。
“皇伯父。”樘华还未行完礼,皇帝已让他起来,顺便赐座,“不必多礼。”
樘华将手中匣子交给太监,方坐下去。
皇帝抬头笑道:“嗯?这是什么?”
“回皇伯父,此乃铺子里上月的利润,臣特将利润分了两成出来。我们上月共卖了三百六十匹布,一匹一千二百两,总共收入为四十三万两千两,扣除成本十三万两后,利润大致三十万两,臣给您送了六万两来。”
皇帝见他一股脑说出来,上下嘴皮子一碰,更吐珠似的,眼里笑意更浓,虽不想要小辈的钱,但小辈能想着,心里还是受用。
樘华一见他这模样,以为他在想税的事,忙道:“皇伯父您放心,这回我们已经交完商税了,这里全是利润。”
皇帝感慨,“你这生意倒是好做。”
樘华想也不想,利落拍马屁,“多亏国泰民安,百姓手里有银两。”
皇帝没想到他今天嘴皮子这么利索,不由笑,“你这张嘴倒是快。行了,你好不容易做点生意,朕哪能次次要你这小辈的银两?你自个收着罢,你这份心意朕收到了。”
樘华诚恳,“您拳拳爱护之心臣知晓,此银两乃臣诚心孝敬,若不是您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穿了香云纱所制的衣裳,臣这香云纱卖不了这么好。”
皇帝与他坐着喝茶,和蔼道:“上回布能卖出去还能说托朕的福,这回你那布卖得这样好,主要还是你送的镜子,这功不必堆到朕身上了。”
樘华此时真有些感动了,他眨眨眼睛,“皇伯父,此银并非臣子孝敬天子,乃晚辈孝敬长辈,您收下罢。”
皇帝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言,只心下感慨,“做生意倒来钱快。”
“也不是回回都能有这利润,臣能将生意做起来,还是沾了您的光,新技术也占很大成分。一般人做不来臣这生意,换门生意,臣也做不出来这规模。”樘华今日着实有些放松过头,心里想什么说什么:“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商人能盘活市场,促进国家之间交流,也推动新技术发展。”
皇帝听他脆声,笑:“你倒挺有心得了。下月要恩考,你复习得如何了?”
“臣也是最近都在弄这事。”樘华忙正了正神色,“对于恩考,臣不敢保证,不过臣平日写了文章给同僚瞧,同僚也道臣火候差不离。”
“那朕可就等你好消息了。”皇帝问:“恩考后你想去哪里当差,朕瞧你做生意有一手,不如去织造局?”
皇帝看上樘华这挣钱小能手的本事,半年挣六七十万两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这等人才,不放到织造局,有些可惜了。
樘华未想到皇帝想给他调职,有些不太乐意,以他本来的规划,他还是想慢慢谋求设立新部门。
他心里快速权衡了一下,站起来小心回禀:“回皇伯父,臣不想去织造局。”
“哦?”这样油水丰厚的部门,皇帝没想到他会拒绝,眼里露出几分诧异,倒没生气,温和道:“既然不想去织造局,不知你心仪哪里?”
樘华行礼,老老实实道:“臣哪都不大想去,若是可能,臣希望您能立个农研所,臣想去研究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