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2 / 2)

他们同棺的那一夜,她困乏的趴在他身上,隐约听到他说,“六年前,他高中进士,买我为奴,给我取名周元,让我时刻记着家族耻辱…”

他能假装周内司而无人起疑,因着什么,周内司无可替代的鉴瓷能力…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天生的,大家都以为周司辅的能耐出自周内司这个主子,若周司辅本身就是周内司,那周司辅的能耐出自哪里?

元家不刚好就是三代为奴?

秀棠见天色已晚,捧着貂毛斗篷过来,“娘子身子可受不得寒。”

说着便夺了筠娘子手中的鱼食,“娘子今个喂太多了,再喂下去可得把鱼撑死了。我扶娘子回房。”

“这不就像男人和女人?女人不就像这些糊涂鱼,男人给她喂多少情爱,甭管有毒没毒,她都受着,也不管会不会撑死。说到底,这怪谁呢!”

筠娘子疲惫的目光悠远,看着夜色下的粼粼水波

,“做个糊涂鱼起码还能快活一些!秀棠,连夜让人去给杨家送拜帖,我明个要见杨武娘。”

翌日,如筠娘子所料,她没有见到未来的皇后娘娘,而是面见了永光帝。

从永光帝地阁方圆的银盘脸,便可见盛世江山。

这世上的男人,变脸如翻书,任谁从永光帝威仪的龙面上,就看不出来他当初身为旻王的好色、窝囊、不男不女。

筠娘子跪了下来,“臣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朕微服前来,就是腻味了这些繁文缛节,宋筠娘无需拘束。来人,给宋筠娘看座。”

“臣妇此番前来,是为了臣妇的未婚夫君,周司辅。”

“周司辅罪不可赦,宋筠娘想要求情就不必了!”龙袍的广袖一挥,永光帝眼里都是厌恶。

“敢问陛下,周司辅所犯何罪?周司辅身为人臣,忠君爱民,并无差错。还是说陛下要一朝天子一朝

臣,把当初跟自己不对盘的官员赶尽杀绝?”

“你好大的胆子!敢与朕大放厥词!”永光帝拍桌而起。

永光帝踱了过来,靠近她,伸手要捏她的下巴,手顿在空中,轻笑,“宋筠娘若是进宫为妃,朕兴许会考虑一下。数月未见,宋筠娘愈发耐人寻味了!”

宋筠娘不为所动的冷笑,“陛下谬赞了!臣妇和离之身,因着守孝尚未改嫁,却姻盟已定…若是陛下想纳臣妇,先得处死周司辅,再等上臣妇的三年孝期,也就是六年后了!”

永光帝收回了手,冷哼,“还是这般伶牙俐齿!真不讨喜!”

筠娘子进言,“陛下杀了周司辅,于陛下而言只会有害无益。而若放了周司辅,不仅能彰显陛下的容人之量,臣妇还能与陛下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王氏当年靠彩瓷,前太子靠白瓷,彩瓷与白瓷一垮,朝纲改写。这盛世之下,瓷器关乎国本!而臣妇,愿为陛下的龙椅安稳添砖铺瓦!”

“好大的口气!”

“这是臣妇烧得的白地蓝花,不知当不当得起?”

筠娘子让秀棠捧来一樽蓝花瓶。

釉面肥润、细腻纯洁、如玉质感,太平有象的图案无需彩瓷的色彩喧哗,就光这浓淡深浅的蓝花,足以倾世。

四海升平、民康物阜,当真是好寓意!…永光帝大喜,“朕一继位,便得此吉兆,朕心大悦!”

“不知这白地蓝花,够不够换周司辅一条命?”

“哦?朕抬了你宋家,那朕与王氏、前太子又有何不同?”

“陛下说错了,这白地蓝花不是宋家的,而是天下的,是朝廷的,更是陛下您的!”

“这说法倒是新鲜了!”

“朝廷贡瓷未必非要在民间取瓷,若是朝廷官营督建,取其精品入宫…如此一来,可避免了官商勾结、清流被染,甚至是王氏之祸!商人终归是下品,正

因为权利拉拢,才叫尊卑混乱、于礼制不符!”

“宋筠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你就只是个烧瓷匠人?”

“陛下此言差矣。朝廷督造官窑自然得设官监察,周司辅当之无愧,臣妇妻凭夫贵…臣妇感念陛下对臣妇一家的再造之恩,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识时务就好!哈哈!朕准了!”

“臣妇叩谢陛下。”

“白地蓝花既为朝廷所有,自然不能再用宋家名头,宋筠娘的孝心,朕很欣慰,朕就给白地蓝花取个名罢。”

筠娘子跪了下来,字字哽咽,“陛下明鉴,白地蓝花是家父为家母、倾尽一生才烧出来的。家母未出阁前叫青娘,臣妇斗胆,恳请陛下保留‘青’字…若陛下恩准,臣妇必肝脑涂地、为陛下驱策!”

永光帝坐回去,在明黄的缎上挥毫:青花!

筠娘子走出屋子,冬天的阳光明媚炫目,她面向天际,似是看到父亲母亲在天上对她笑。

而自筠娘子走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

永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爷可是照你吩咐,演了这一出好戏!看罢,她可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了!日后,你便是元内司了,元家平反,娇妻在侧,也不枉你陪爷辛苦一场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他默了半晌,方悠悠道,“元家平反一事,不急!我的族人这么多年多亏三爷护庇,他们本就是戴罪之身,这是他们本该受着的命!而我,还是做周司辅罢!她知道了真相,会伤心。”

“不平反,你一介奴才,怎么娶她?你们日后的子孙,难道都带着奴籍么?你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三爷!元兄,我要的,不是作为一个鉴瓷人,再是股肱之臣!”

他负手轻笑,一身寥落,“还有三年呢,我得先捂暖她,再娶她。”

“随你。”

他回拍了下永光帝的肩膀,负手朗步离开。

永光帝坐回龙座,靠着椅背,“朕终归是孤家寡人!”

身长七尺的杨武娘端着汤盅过来,笑吟吟道,“陛下这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

永光帝的目光有些涩然,“他太小看我了。他是怕我对付宋筠娘,这才打着骗宋筠娘回心转意的名义,让宋筠娘心甘情愿的把青花给了朕!朕这肚子,天下都装的下,何况区区青花?只有无能的君王,才会不放心自己的臣民!”

杨武娘捏着永光帝的肩膀,“是,陛下肚子最大了!你又不是头一回认识他了,他连对自己的媳妇都是这样,你还指望怎么样?”

杨骠骑魁梧的身姿闪了进来,幸灾乐祸道,“姓元的,也有这一天,真是笑死我了!”

永光帝奇道,“他怎么了?”

杨骠骑总算停住了震的地都在抖的笑声,“他去追媳妇,两人就在湖边拉扯上了,两人打情骂俏了一番…下人们见这光景自然都退下了,然后,就传来了

他的救命声…陛下猜怎么着?他好歹也是大男人,亏他还文武双全呢,被他媳妇一手推进了池子里!”

永光帝和杨武娘也乐不可支起来,“然后呢?”

“他在冰窟窿里面冻的脸都紫了,下人拿棍子捞他,他还不接,就等着他媳妇开口!”

而池塘边。

筠娘子坐在石头上,看他扑腾在水上,也不发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筠娘子是气的牙痒痒,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她的、自以为是的男人!

自她猜出三人是一人时,她就猜出了他处心积虑与旻王唱的一出大戏!

首先,当初在净业庵,她在明法手中得了杨武娘衣物,以为被旻王掳走,这才被引到矿坑,作证旻王劫尼姑一事!

其次,上元节她被萧九娘引到闵秀宫,坐实旻王与周内司夺妻之相,旻王若真想得到她、会喝花酒喝的那么巧,让周内司占了先机?

还有,雅岷江的匪患一事,他能未卜先知算到江中的所有蹊跷、让崇庆帝及时过来看戏,又在迷雾中做出触礁匪祸的假象,让徐氏信以为真供出幕后指使,还得在落水之后不让人发现身份…每一点看似都不难,可是吻合在一起,就凭他一人之力,可能吗?

元家人全部被流放到了北地,他结识旻王,为其辅佐,再正常不过。

这一对志同道合的盟友,用水火不容的表象迷惑了所有人!

这个世间,他是她最不可信的人。

而他们这一生,注定要做互相算计的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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