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站在闵秀宫门口,见王皇后领头,大皇妃二皇妃跟在两侧搀扶,一众女眷紧随其后。宫女太监跟着一溜子,女眷们交耳闲谈,时不时的银铃笑声窜进迎春花丛,引得花枝摇颤。
筠娘子抬头看天空,十五上元,圆月当空。筠娘子戴上盖头,准备开战。
王皇后的声音和蔼而不失威严:“宋筠娘在宴上半道离席,本宫原是以为宋筠娘人有三急呢,哪知这人一去,便不回了,真真叫宫女太监们好找!本宫得了消息,原是宋筠娘走错路了……这闵秀宫荒了二十一年,各种传闻都有,还有太监在这里被活活吓死了,哎,这些个胆小的,本宫只得亲自来一趟……本宫身为一国之后,本宫就不信敢有妖孽近本宫的身!”
二皇妃连连说“母后仁爱,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众女眷寒噤,她们可是亲眼看着萧九娘跟王皇后打招呼,要带宋筠娘前往闵秀宫走走。萧九娘的媚眼得色,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就跟蛇吐红信。先是带走吴十一娘,吴十一娘随即名节俱毁,眼下轮到宋筠娘了!
孔大夫人指着前方,很是快活,“娘娘快看,那不就是宋筠娘么?”
这头女眷们踩着鹅卵石进院,那头崇庆帝携百官而来,一身龙袍的崇庆帝气的恨不得一脚踹了门槛,“这个不肖子!先是二十个尼姑庵的姑子,跟着又是前来赴宴的女眷,朕上午才让他在宫里好生反省,他倒是反省个什么东西出来!朕今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若是证据确凿在后宫淫、乱,他就再也不是朕的皇子!”
安公公陪笑:“陛下息怒,吴十一娘这头出事,旻王殿下失了正妃,旻王殿下又是这么个心性,难免……旻王殿下既然看中了宋筠娘,说到底这般私会,也就是不合理法了一点!”
“未嫁娶便私通,朕就恨不得把他们两都给沉塘了……还是说,他倚仗着自个的身份,逼着朕成全了他不成?”崇庆帝冷笑,“好大的本事!都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崇庆帝看的分明,吴十一娘衣衫不整被旻王的戏班簇拥过来,这事旻王就逃不了干系!吴家跟旻王联姻,折了程家一个臂膀,也是自折,吴家便跟绣花枕头也没差了!皇子的正妃实则决定了背后的外戚力量,这么一来旻王自然毫无争储之力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爽快的赐了婚……自然崇庆帝一听安公公说旻王的女伎带宋筠娘过来,愈发恼急旻王的不懂事!
大皇子二皇子抱手好笑:这个三皇弟真是想争储想疯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法,能过得了百官的口诛笔伐?
在场人自然没这么看得起旻王,只以为旻王是跟周内司打擂打疯了,才用这么极端的法子毁了周宋两家的联姻!
大皇子二皇子乐见其成。崇庆帝更加不悦,终归是上了年纪了,两个皇子拉帮结派把朝堂搅和的腥风血雨,好不容易来了个宋家,就算压制白瓷彩瓷两派不成,也好歹是让他喘了口气了,毕竟,他这身子骨也还没散不是?
崇庆帝带百官气势汹汹的进来,女眷们赶紧往花圃里站,让出路来。崇庆帝见王皇后捷足先得,心里古怪的紧,脸色愈发紧绷。筠娘子赶紧跪下,崇庆帝一眼看到灯烛通明的堂屋太师壁上,挂着的松鹤延年图,还是二十多年前他亲手所画。
旻王——可是他最喜爱的惠妃之子呀!
百官叩拜王皇后,王皇后仪态万千的受礼。崇庆帝不是第一次看她这副模样,仿佛看到她这条毒蛇红唇轻启,就等着吞掉惠妃之子,这种无能为力的恶心,就跟绞死惠妃当夜一样,让他抽筋拔骨的疼!
崇庆帝缓了缓神,跟王皇后相敬如宾的说了两句。王皇后把视线定在跪着的筠娘子身上,“哎呦,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筠娘怎么换了身衣裳?筠娘自个的衣裳呢?”
筠娘子抬头,扫了一眼在场女眷。
上午群馥被淹时,王皇后差人过来送了干爽衣裳,还吩咐宫女们把女眷们的衣裳都拿下去洗了,日头好自然晾干了,女眷们可都换上了自个的衣裳了!可是筠娘子却不同了,一个时辰前,她可是被萧九娘拐了过来!
筠娘子眼下穿的是双面绣的锦缎,宫里用的颜色和花样,自然奢华了不止一个档次!
豫敏郡君赶紧进了屋子,很快抱了一包衣裳出来,顾忌这么多男人在场,只是囫囵的扔在地上,“回娘娘,奴婢在惠妃娘娘的房间里搜出了这包衣裳,奴婢打开看过了,正是宋筠娘赴宴时穿的!这才一个时辰,宋筠娘便换了宫里面的衣裳……”
王皇后轻快笑道:“看来宫里要办喜事喽!”
崇庆帝怒斥:“旻王呢?这个不肖子,还不给朕滚出来!”
筠娘子盖头里的眼神凌然如刀,“敢问陛下,是不是就凭一件衣裳,就能断定筠娘与旻王私通?宫里有个法子,可以让嬷嬷查女子贞洁,筠娘是不是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证明自个与旻王无染?”讽刺的轻笑掩都掩不住,“就是查出来,筠娘也是毁了名节做姑子的命了!说来说去,筠娘要是个识趣的,不若直接撞死了去!”
安公公尖声道:“宋筠娘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陛下说话?真是大逆不道!”
“安公公,陛下广开言路不拘一格,程宰相当年在朝堂直谏,不惜撞柱罢官,若筠娘有罪,那程宰相便是威胁陛下,那才是真的大逆不道呢!”
“百官谏言,你也配比么?”
“筠娘好歹是良家女,安公公不过一介奴才,安公公当陛下的面大肆喧哗,视龙威何在?安公公混淆视听,影响陛下公断,若是因此造成冤情,日后传扬出去,指不准有宵小之辈传出陛下这是听信阉人蛊惑呢!”
在场人等倒吸一口气,安公公惊恐一跪,“奴才、奴才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