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娘子的眼里有逼人的凶性,冷叱道:“香姨娘说的轻巧,这药明明经的是你的手,从煎药到喝药整个过程你都在场……你自个终身不孕,母亲有平哥儿傍身会对一个庶子庶女下手么?白姨娘不得父亲宠爱还指着这个孩子傍身,她再蠢也没蠢到自个下手罢?你说还有谁比你更有动机?父亲以为呢?”
“正是这个理。”宋老爷冷淡表态。
宋老爷心思已落定:在上京之前把江氏送走,香姨娘自取灭亡就提手卖了,白姨娘不能生育就发回瓷窑里自生自灭得了。
真是吾儿在处为吾家。宋老爷如今是有女万事足。
香姨娘悲伤欲绝,拽着宋老爷的直裰一角,跪在脚边,如狗可怜。
她以为只要在床榻上缠住了宋老爷,便是有了倚仗了!殊不知情爱多是女子的一厢情愿!
香姨娘做最后表白:“天香跟老爷有十年了,天香图什么,天香图的就是老爷的恩宠。天香就像一条狗,老爷摸两下头,天香就觉得陨了命也值了!老爷!她白姨娘算什么?不过是上了一次老爷的床,天香就是狗,看到旁的狗跟天香争,天香能做的也就是更乖巧更听话更献媚……何况那条狗还不配天香来争!老爷!十年了,就是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呀老爷!”
不给人十分的绝望,又怎能得到教训?香姨娘这个得了好时忘了孬的性子,筠娘子是恨的不行。
十年的枕边好处,不及筠娘子的一句话:“香姨娘今个敢对筠娘的幺弟幺妹下手,爹爹越是纵容,赶明个她撑了狗胆怕是连女儿都敢害的!”
宋老爷脸上的动容尽消,一脚踹开她:“自作孽,不可活!”
这下连香姨娘都存了死志了!
“可是香姨娘就是下药也没蠢到自个亲自动手罢?再者说,寿安堂没卖出石膏,取药的宋梁家的也经手了这包药!依我看,香姨娘毕竟是姨娘,也是我宋家半个主子了,除非有人证明这石膏是香姨娘的!”筠娘子如救世主般,“至于宋梁家的,嫌疑加害我宋家骨血,提手卖了便是!”
宋梁家的被捆了进来,一个劲的磕头,嚎道:“老爷太太,老奴不知道这是石膏……这是老爷给太太的药!”
宋老爷心一抽。
筠娘子脸色大变,厉道:“来人!堵住这个刁奴的嘴巴!先关到柴房里,明个找个牙婆给卖了!”
江氏的机会来了:“慢着!这姨娘获罪要证据,打杀下人便是看心情喽?筠娘这事不公道。筠娘如今是一窑之主,近日筠娘还在买下人扩瓷窑,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谁还敢来我宋家做事?”
宋梁家的死命挣,杀猪般惨叫:“老奴没害白姨娘……药是老爷给的!”
“筠娘怕什么?老爷就算是下药杀亲子,传出去也是提前洗儿,又不是什么大罪!”
可是,谋杀正妻的话……江氏暗爽。
到时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和离,霸占宋家的家产,把筠娘子许给人做妾……
宋老爷是真的怕了,给筠娘子使了个脸色。有王氏大夫这个见证人,这事得有个说法。
筠娘子闭了闭眼:“让宋梁家的说!爹爹的名誉,可不是你一个奴才指鹿为马的!”
江氏这才对宋梁家的另眼相看。宋梁家的没少讹她嫁妆,若是能扳倒宋家,这财,江氏破的舒心!
“老爷感念太太身子骨不好,这段日子都按时让老奴给太太送药。今个香姨娘忙着赶做衣裳,老奴的绣工好,香姨娘分派我给娘子衣裳绣花,老奴把药给了太太准备回头煎……老奴搁的是两包药,太太的还有白姨娘的!”
“正是这个理儿,宋梁家的搁了药,便忙活去了。白姨娘见我咳的厉害,便自作主张要给我煎药,她手一滑便把我的药抖进了她的安胎药里,”江氏捏造的顺手,“眼下又找不到下人去请王氏大夫,白姨娘忽然又肚子痛,我便想着,我最近也畏寒来着,老爷给我开的药就是白姨娘用点,也是无碍的!便赶紧请来香姨娘,香姨娘自告奋勇去煎药了!石膏是虎狼药,究竟是在老爷的药里,还是香姨娘动的手脚?我就不得而知了!”
实情却是:白姨娘让宋梁家的掺了药进去,不管胎像稳不稳,到时候就咬定香姨娘动了手脚。宋老爷为了瞒住这个药方,也只会拿香姨娘做替死鬼!
果然是道高一筹!她这是赔了孩子给江氏做嫁衣呀!
她是宋老爷的妾,是家生子,跟宋家未必一荣俱荣,然一定是一损俱损的!若教江氏满意了,江氏可不见得给她一条活路!
白姨娘反倒不想死了,凭什么她死了,便宜了江氏?白姨娘要撑着身子做起来,身下是疼的直抽气。
“哎,老爷与我举案齐眉,这事定不是老爷做的!”江氏眯起眼睛,“老爷清者自清,由不得你一个刁奴满口胡言!”江氏一脚踹上宋梁家的,“你敢污蔑老爷,我定要你好死!药方在哪儿?”
宋老爷反倒镇定了,江氏只顾着唱戏,自然没注意到筠娘子倏然弯起的唇角。
宋梁家的被踹的直嚷嚷,哆哆嗦嗦的从袖中抽出一个药方:“太太,这是老爷亲手写的药方,我每次都是按照这个方子去寿安堂抓药的!”
江氏志得意满,看都不看,直接扔给王氏大夫:“药方我看不懂,还是王氏大夫来瞧瞧!”
王氏大夫默了半晌。
江氏催促:“王氏你怎么说?”
空气中凝结着古怪的平静。王氏大夫皱眉道:“这不过是寻常的清热去火方子!”
筠娘子接口道:“前段时间母亲肺燥,父亲担忧不止,便开了这方子。父亲近日都忙着瓷窑的事,想必便把这事疏忽了,宋梁家的也是做事仔细的,没想到还一直给母亲煎药!”
江氏五雷轰顶,往后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