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声过后,门被轻推开,四个人影闪了进去,随后门被掩上。筠娘子和秀娇挪了过去,筠娘子推开一丝门缝,秀娇眼睛瞪着老大,停驻在被熏香捅出的孔边一眨不眨。
只有疏淡的月光自里间的窗棂洒入,里间和外间只隔着一扇屏风,四个人影形同鬼魅般穿梭。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筠娘子只看到外间秀棠的床榻,两个庞大的人影扯开手中的绳子,一团白色的东西在黑暗中很是显眼。
白色东西被塞进秀棠的嘴里。然后是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秀棠手脚捆绑起来。
熏香只能让她们睡的更沉方便用刀挫门闩,此时两个床榻都发出吱呀的挣扎声。
还有无力的呜呜声。
空气里有阴冷的低笑声和威胁声。
秀娇攥着筠娘子的手更紧,手心都是冷汗。筠娘子的手心很干燥,连呼吸都均匀到几不可闻。
秀娇咬唇落泪,却看不清筠娘子的神情。
筠娘子根本就不打算出手?
可是她的姐姐正被人……秀娇想走出来,大不了用这条命跟她们拼了!
可是筠娘子说过:“因为我知道你是最勇敢,你不会怕的,对不对?”
——只剩无声呐喊:“娘子,那是我的姐姐呀!”
筠娘子在等。
却等来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要逼上秀棠的脸,床榻上无助的颤动。
一声令下:“快!毁了她们的脸!”
与此同时,筠娘子给秀娇耳语了一句话。
门吱呀一声而开。门口只有筠娘子。筠娘子手执烛台,烛火中的脸色无常。
筠娘子浅笑:“四位嬷嬷费心了,大半夜的处心积虑要毁我家‘娘子’。知州府的人都是这么无法无天么?”
很快后院的狗吠叫起来。
“我就等着捉鳖呢。”
楼梯上有咚咚的脚步声,还有秀娇的惊慌声:“你们快随我来,有人要杀我家娘子!”
四个嬷嬷全都慌了!
隔壁的房门嘭的一声打开,衣裳齐整的刘五娘走了过来,闲悠悠道:“下人不听话自当该罚,此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合着你家娘子也没事,你觉得呢?你要知道,这做了善事的自然是知州府的名头,做了恶事的可是刁奴胆大包天。难不成你一个小小的商贾之辈,要跟知州府打官司不成?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筠娘子不为所动:“贵府既然没诚意善了,那就让所有人看看知州府的娘子在杀人好了,我就不信知州‘夫人’当真不顾忌知州府的名声了!”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刘五娘压住心底的不痛快,她终究只是个庶女,此事闹出去某个人一定揪住不放,到时候别说嫁给……这辈子也就毁了!
狗依然在吠叫。
前栋的男楼有人骂道:“三更半夜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刘五娘白森森的脸上都是笑容:“我自然是有诚意的,你且把人打发走,我们关上门谈,我定给你个满意答复。”
筠娘子退让一步:“我且让人在楼梯中等着。只要我家娘子满意,我自然让人下去。此事就当不曾发生过。”
刘五娘咬牙道:“甚好。”
门被掩上,灯被掌上。一室通明。
四个嬷嬷解了秀玫和秀棠身上的绳子,秀玫把塞进嘴里的布团拔/出来就要破口大骂时,筠娘子担忧道:“我今个去送了帖子,祁孟娘说了‘端午节可要跟宋玫娘好生聊聊’,玫娘要是出了事……这事就玫娘看着办吧。”
秀玫惊呆住。
筠娘子当着刘五娘的面承认她是娘子,也就是说她冤枉筠娘子了?为此她还毁了筠娘子的褙子……
筠娘子还救了她……
可惜从毁容的惊恐中冷静过来的秀玫立刻念头活动起来。
秀玫还未说话,刘五娘倒是亲切的坐到了她的床边,拉住了她的手。
刘五娘道:“可吓着妹妹了?哎,我今个让李嬷嬷请人过来包粽子,本来还准备送些给妹妹吃呢。哪晓得这等刁奴真真是胆子包了天了!今个一见与妹妹甚是投缘,这天也热将起来了,端午节的时候估摸着都穿罗纱了,我正愁着一个人去逛衣裳乏味呢,妹妹估摸着没来过衢州城吧,最有名的就是蝉纱了,妹妹身量与我相仿,我之前订的一件蝉纱裙子还没取呢……”
秀玫眼睛亮了起来。
刘五娘又喋喋不休了一番,从衣裳到首饰都说了个遍。
事后又当着秀玫的面把自己的李嬷嬷撵走了,刘五娘是这样说的:“你且回府好好学学规矩,我身边可容不得你这样的人!”
这便是开恩了,李嬷嬷又是磕头又是保证,才步履稳重的下去了。
最后秀玫与刘五娘约好明个乘坐刘五娘的马车去城里。
此事不了了之。
秀棠指着秀玫额头骂道:“真是有钱就是娘,人家今晚差点毁了你这张‘花容月貌’,才三言两语就把你哄住了!”
秀玫懒得理她,不屑的钻进被窝,身子这才事后余悸的颤了颤。
秀玫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今她有了娘子的身份倚仗,又攀上刘五娘,富贵险中求……打着打着反而亢奋的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