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瑾公公独自一人紧守这演武场进出的大门,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乒乒乓乓的动静,还有间或夹杂几声他家陛下嗷嗷怒吼声,四瑾吁一口气,揩一把额头上冒出的虚汗,抬眸将远处也隐隐听到些动静正在探头探脑的宫人们都一一瞪了回去。
四瑾公公他无法想象里面现在是怎样的修罗场面,他不确定秦阁老是否会还手,但反正听着他家陛下下手应该是挺狠的……
演武场内,赵宸急喘着粗气瘫倒在演武台上,却犹不甘心,像一只小狼一样龇牙咧嘴地狠瞪着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男人,被他脸上那一脸的轻松平淡表情气得胸口直泛堵。
秦敛倒还是相当关心在意小皇帝的人身安全的,见他已经累得躺倒了地上,秦敛想了想,屈膝弯腰,伸出手想去吧赵宸扶起来。
可赵宸看着这只递到跟前的手先是一愣,然后重重得冷哼一声,瞪了秦敛一眼。
小少年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让他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有任何示弱的表现,他暗自咬了咬牙,撑着有些发颤打晃的腿脚勉力站了起来,又躲过了秦敛再次想要搀扶他而伸过来的手,咬牙切齿地看着秦敛,“你起开!离朕远点!混账!”
秦敛的面色岿然不动,只当没听见小屁孩的骂声,伸手替赵宸将凌乱地树立起来的一撮呆毛给抚顺了下去,轻声道:“陛下也打累了,不若先下去歇会儿罢,若是还想打,等恢复了力气再打也不迟。”
赵宸一想也是,于是呲牙瞪一眼男人,然后颤巍巍地爬下了台去,走到一旁的休憩处拿起桌案上的一壶冷茶,也不用茶盏,直接就着茶壶嘴咕咚咕咚就是牛饮。
将整壶的冷茶都一气灌下之后,心头燥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下去一些。
秦敛见赵宸面色和缓了不少,便也跟着走到了他身旁,默了默,然后用笔方才要严肃许多的口吻开口问道:“陛下,你若恼我,臣过后愿意叫陛下出气,但现在最重要的,还请陛下告诉成,是谁向您提及的?您是从何处得知的,须得将来龙去脉告知臣,这不仅仅是臣一人,更关系至太后,臣想,陛下应是和臣一样,不愿太后受到任何伤害。”
赵宸听着,眼下最后一口冷茶,将茶壶放回原位,眸色跟着也沉了下来,抿了抿唇,虽不情愿,但也明白秦敛所说的也确是不容置疑,这背后五成的可能秦敛的仇家,另五成的可能则是冲着他母后来的……
赵宸一声冷哼,虽不情愿,但还是从吕开慵来找他开始,从头至尾,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对秦敛复述了一遍。
秦敛听着,一言不发,待赵宸说完,他的眸中已是黑云翻滚。
“至于你那弟妹杨氏,现下人正在我手里,过后朕便将人送至你手上,端看你如何处置。”
赵宸用眼角的余光瞥视男人,板着脸做一副故作老成的严肃模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脸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怪异,“你们秦家内里倒还真是热闹啊!秦卿你的本事也大,竟连这样一个的女人都看不住,朕审讯她是可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到就全招了,就这样的女人还在你眼皮子底下掀起了风浪来,要不是朕机警,便是连同我母后都要被一道害了去。”
秦敛听着眸色沉了再沉,正想开口说话,便又听得小皇帝在那里凉凉地补充了一句,“也得亏朕的母亲是太后,便是要改嫁也不必改嫁嫁入你那乌七八糟一团乱的家,只你入幕做个面首便得了。”
秦敛一口郁气堵住了心肺,差点没喘上来,但面对眼前小皇帝又不自觉理亏,便咬咬牙暗自忍了。
什么入幕什么面首,年纪小小懂的倒是不少,改天好好在他亲娘边上吹吹枕头风,看不揪烂这小皇帝的耳朵!
赵宸见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顿时畅快无比,今日来此目的也已达到,他尚有别的事要去做,便打算就此离开,他唤了四瑾进来,换好了衣裳,便准备离开。
秦敛站在身后拱手恭送。
赵宸走了几步后蓦地又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并未回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开口。
少年介于长大成年间的略嘶哑嗓音,轻而郑重,“若……哪日她眼中有泪,朕为一国之君,定有让你后悔的法子,今日之事便已讲开,从今往后,就此一生,你必得珍视于她,视她如视你命,不想珍视也必须珍视,再无你后悔的余地,这是圣旨。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你即要将她珍重在你翼下,便自己处理妥当,日后,朕不想听见任何一句重伤她的风言风语。”
秦敛身形一定,随后拱手,冲着少年说完便迈步立卡的身影弯下了腰深深一礼,只说寥寥几字,却道出了铿锵的誓言,“诺,臣谨遵圣旨。”
赵宸头也不回转身出了演武场,再未去看身后的男人一眼,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戾气,他虽恨秦敛一声不吭便拐走了他的母亲,可他的母亲又为何不能再找寻自己的第二之春?!
本朝素有寡妇再嫁之俗,凭何到了他母亲这里便是牵绊难阻?难道就因为她是太后?他母亲护着他腥风血雨地熬过了这些年,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了如今凭何不能比寻常夫人那边活得恣意?
他现下讨厌秦敛这厮是一回事,而那些想要攻讦伤害他母亲的人也休要怪他无情!
待一出了演武场,小皇帝方才全开的气场便顿时萎靡了下来,他整个人都恹恹的,仿佛是被打击到了一一般,一脸的苦大仇深。
四瑾小心翼翼地觑了赵宸一眼,试探着问道:“陛下……那咱们接下来去哪?是回承乾宫还是……”
“去坤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