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溪听说刑司里的刺客在经过秦阁老的亲自审讯后都愿开口招供的时候,已经是秦敛离开刑司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温溪着实愣了一下,惊诧道:“他不是才刚退烧吗?怎的就跑到刑司地牢那种阴暗湿冷的地儿去了?”
一旁的林秋娘道:“听说那些刺客皆是经过残酷训练的死尸,便是这些天禁军卫加上刑司那些审讯手段老辣的宫人们连番拷打,也没透露出一个有用的字儿来,现下外头风言风语,秦大人想来说不想再拖下去了所以才不顾有伤在身亲自出马去了刑司地牢。”
林秋娘说着,不着痕迹地观察温太后的神色,发现她修眉紧锁似乎很是担忧的模样,于是接着道:“秦大人能力卓绝,拜入内阁前曾在大理寺待过一段时日,那时便听说秦大人断案如神,定是自有他的妙法,想来也是如此,那些刺客日复一日拖延着不招供,秦大人也是记挂太后和陛下,心中焦急,这才不顾自身的伤去了刑司。”
至于什么样审讯办法,林秋娘缄口不言,她怕说出来把太后娘娘吓跑了。
听了林秋娘的话,温溪沉默了下来,就在这时,翠谷进了殿来,说奉慈殿那边来禀,秦大人从刑司回来以后伤口又裂开了,现下刚退下去的烧又上来了……
温溪的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沉吟道:“秋娘,你……你去寻套寻常宫女穿的衣服来,在从库房里挑些利于伤口愈合的补品,便是说坤元宫赏下去的,去的时候,我便一同去吧。”
温溪觉得,她必须再去看他一次,不然心里惴惴得慌。
只是作为太后,现在阖宫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这儿,秦敛一个外男住在皇子居所的奉慈殿养伤,不算她去凌云殿的那次,后来秦敛被挪到奉慈殿之初她也打着探望的名头去看过他的伤势一次。
若是去得太频繁,难免会让有心人生出恶意的闲话来,初初掌权,宫中人心浮动,她现在身居风口浪尖,便是一步的行差踏错都绝对不可以。
……
随着坤元宫的上次流水一般地往奉慈殿里送,一路上,凡是碰上的宫人们五步地垂下脑袋暗自咋舌艳羡。
这秦阁老如今真当属第一宠臣,先帝在时便早已位极人臣,后来宫变时又有了个从龙之功,而今又救驾有功,真是一人荣耀锦上添花繁盛至极。
温溪低垂着头隐在送赏的队伍中,一路朝奉慈殿的方向行去。
进了奉慈殿,宫人们按照规矩训练有素地摆放好各类上次,各自忙各自的,前来领赏的是秦敛的贴身侍从陈平,陈平和祥生寒暄,说到秦敛伤口开裂,回来后没多久便又烧了起来,所以这会儿正在昏睡中,没法亲自前来迎接。
温溪想着,大约是真的很严重。
她在陈平指挥宫人摆放物品的时候悄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低调猫着。
很快宫人们也都忙碌好了,依次退出殿外,走之前赏赐队伍的领头太监祥生朝温溪这边瞥一眼,温溪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目送了祥生等人离开后,陈平回了寝殿,目光随意那么一扫,正好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温溪主仆俩,陈平顿时又是警惕又是疑惑,:“唉,这位姑姑怎还在这儿?没跟着祥生公公一道走。”
温溪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来。
陈平一直盯着瞧,原先只是觉得这个穿着宫女装的年轻女人面貌有些眼熟,在脑子里想了一会儿,然后两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震惊,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哆哆嗦嗦,“太……太、太太太太……”
温溪急忙在在唇上竖了食指做了个禁身的手势。
陈平眼睛瞪得像两枚铜铃,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家爷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地要死要活这么多年,感谢老天爷,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终于是让他看到了一点效果!普大喜奔!!!
温溪在陈平惊得快把眼睛都瞪出来的神情,浑身上下都觉得尴尬,她轻咳一声,“那个……哀家就是来看看秦大人,听说他方才去了刑司,伤口又开裂了,哀家想来瞧瞧,但总是进出皇子所也不大妥当,所以……”
陈平表示理解,“是是是,太后娘娘您里边请,只是我家爷的烧又上来了,还在昏睡中,怕是迎接不了凤驾怠慢了娘娘……”
边说着边把温溪往里间引,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地,“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爷需要暂时静养不宜挪动,可他就是不听,当听说刑司那边审讯紧张不顺利,便捂着伤口亲自去了一趟,结果,审倒是审出来了,可等回到奉慈殿,好嘛,伤口开裂,那血,都已经把纱布给浸透了。”
“爷还没告诉小的,等到他失力倒在地上这才被发觉,等小的叫来了太医揭开一瞧,那血淋淋的伤口,哎呦喂,真是可怜见的!伤口都发溃了……
后来勉强止住了血,可血才止住了,这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又少了上来,方才还一度烧得输了胡话,药也喂不进去,小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爷在昏睡中吃进去了半碗。”
陈平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滔滔不绝,连比带划的,把他的主子描述得要多惨有多惨,他甚至想,最好是让温太后当场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