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新)(1 / 2)

“你的义子义女都已经抛弃你了, 过了这么多天, 你那好姘头也没来找你, 还在坚持个什么劲儿?”

陈闲庭阴森森地说:“还是快点答应我,配合我把他抓起来, 或许看在你有功的份上, 我会考虑留你一条命。”

荣三鲤闭眼不语,发髻早就散乱开来, 消瘦的小脸深陷在浓密的乌发中,看起来像个蒙了灰的瓷娃娃。

陈闲庭不信她骨头就那么硬, 让人出去把东西拿来。很快, 卫兵提着篮子走进来, 篮子里放得是一只片好的肥嫩烤鸭。

陈闲庭把盘子端在手里, 烤鸭的香味一阵阵往外冒, 诱人直吞口水。

“一直听说你厨艺高,手里还有当年的御厨菜谱, 那你对菜肴的鉴赏能力必定也不弱吧, 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荣三鲤果然睁开了眼睛, 不看他, 只看那盘色泽红润, 外焦里嫩的烤鸭, 喉咙不自觉的吞咽。

“这是我让平州最好的厨子做的, 以果木熏烤,烤之前把鸭内脏取出灌入开水。这样无论外面烤得多么酥脆,里面依然柔嫩鲜美……听说这样的做法最初还是从紫禁城里传出来的, 你说里面会不会有你曾爷爷的功劳?”

荣三鲤仍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鸭。

陈闲庭蹲下身,声音宛如魔鬼的诱惑。

“来吧,只要你答应我,这盘鸭子就让你吃。”

为了表示诚意,他特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带皮鸭肉伸进围栏,送到她嘴边。

扑鼻的香气不停撩动着她的心弦,荣三鲤连续喝了近十天的稀粥,每天都只吃一顿,这时再也忍不住,一口就将鸭肉吞吃入腹,险些连筷子都咬断了。

陈闲庭费了点力气才把筷子收回来,看着上面的齿印,抬眸问:“想要吗?想要就答应我。”

荣三鲤看了他一会儿,问:“你要我怎么做?”

陈闲庭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这句话,心花怒放,表面却还装作无动于衷,以倨傲地口吻说道:

“你亲手写封信给他,我会让人送到他手上,之后你只需要待在这里听我的吩咐就好。”

荣三鲤抿着嘴唇点了头,似乎已经放弃挣扎。

这么硬的骨头都被他弄得服软了,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陈闲庭接连遇见好事情,心情大好,让人把烤鸭给她送进去,自己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

荣三鲤飞快地往肚子里填鸭肉,看起来是在狼吞虎咽,仿佛除了吃再也不会做任何事,其实脑中一片清明。

答应陈闲庭写信,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首先能获得吃的,保存体力,这样才有机会逃跑。

其次,霍初霄不收到她的信,就不会来找她了吗?恐怕早就在路上,甚至已经抵达平州,在想方设法进来了。

她现在能做的事很少,只能尽量不拖后腿。至于陈闲庭……早在东阴人放弃他的那一刻,他就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唯一让她惊讶的是小楼和他之间的关系,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根据她对小楼的了解,他对于这段关系恐怕是宁死不从的。

荣三鲤忧心忡忡,恨不得现在就拖个消息出去,告诉他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陈闲庭走后没多久,有人送纸笔进来。荣三鲤擦干净手上的油腻,给霍初霄写了封信。信的模板陈闲庭已经定好了,大概就是先哭惨,再谈感情,最后求他出手相救。

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样霍初霄就算拿到信,认出她的笔迹,看见这副口吻也知道是被逼着写的了。

她在心中对这个模板做出评价,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不曾怀疑过,霍初霄会主动来救自己这件事。

这算是对他的信任吗?

她歪歪头,在信的末端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所有东西都交给卫兵。

卫兵看也没看就出去了,她知道陈闲庭肯定会先检查再送出去,暂时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便靠在墙上继续吃烤鸭。

烤鸭吃多了也腻,她开始怀念锦鲤楼的伙食,还有自己跟刘桂花辛辛苦苦做出一箩筐,却没机会吃掉的饼子。

陈闲庭逐字逐句地看完她的信,对于她配合的态度相当满意,吩咐人送出去后,就准备回公馆找顾小楼增进一下感情。

儿子对他到现在都没有过好脸色,他一点也不介意。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他有得是耐心让对方发现他的好。

陈闲庭甚至已经为他规划好将来的发展,还决定为他改个名字。小楼,听起来跟唱戏的似的,还是叫耀祖比较好听。

陈耀祖!好名字!

他幻想着未来父子二人一统天下的美好画面,快步来到顾小楼的房间门外,正要推门而入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有点好奇他们几个待在一起会聊什么,就把耳朵贴到门框上。

“你说他今天会给我们吃什么呀?昨天的烤羊肉好好吃,前天的烤鸭也好吃。”

这声音是小白的。

“你就只知道吃么?好吃的有那么稀奇?”

这个不耐烦的声音是小楼的。

“他真的是坏人吗?”

这句怯生生而疑惑的话是元元问的。

陈闲庭闻言哈哈大笑,推门进去,手掌放在元元的头顶上。

“我不是坏人,我是救你们的人。本来你们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跟了我以后,将来都可以当大官。是吧,小楼?”

他朝顾小楼抛去一个话茬,后者根本不接,冷冷地撇开了脸,看向桌上鲜艳华丽的珐琅彩花瓶。

陈闲庭已经派人给他们买了新衣服,都是平州城里最好的。这帮丫头小子打扮起来,模样还挺好看,个儿顶个的标致。

元元仍然怕他,缩着脖子不敢动。

小白好奇地眨着两只大眼睛。

“你真的要让我们当大官吗?那你准备让三鲤当什么官?”

“她?”他轻蔑地笑笑,“她不喜欢当官。”

小白更加不解了,还想追问,被顾小楼喝止。

陈闲庭无所谓,蹲下身去逗元元,说了几句话后,啧了一声,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喃喃地说:

“你真像一个人……”

那个曾在暗无天日的困境中对他伸出第一只手的人,那个让他得以接触到更广阔世界,走向权力巅峰的人。

更是那个他曾许诺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却早早亲手埋葬的人。

陈闲庭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见到过去的人,总想起过去的事。

按照常理来讲,只有将死的老人才会不停回顾以往,难道他也老到了那个地步吗?

他不肯相信,更不愿服软。眼前这个姑娘的确跟妻子年轻时很像,但是上天将她送到身边,不是为了提醒过去,而是翻开新的篇章。

如今的他拥有最高的地位、最大的权利,身边理所当然有最年轻最漂亮的女人。

“你几岁?”陈闲庭又发问。

元元慌张地看着他,双脚无意识地往后退。

陈闲庭握住她的手,“你很喜欢花裙子是不是?跟我来,我带你去买最漂亮的花裙子。”

他起身就要带她走,顾小楼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你放开她!”

三鲤不在,弟弟妹妹就该由他来保护。

陈闲庭低头问元元,“你想不想跟我走?以前荣三鲤舍不得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元元迟疑了。

反正都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跟谁不是跟呢?以前芙蓉阁里的姐姐们,不也总是跟男人出去玩么?而且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鞋子,甚至发型,都会焕然一新。

她很难得的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陈闲庭笑着看向儿子,“你瞧,不是我强迫她跟我走,是她自愿的。”

顾小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元元被陈闲庭带走了。

他带她逛了平州最大最豪华的百货公司,吃了最贵的牛排,喝葡萄酒,最后在几十名卫兵的保护下,开车回到公馆,站在自己的卧房门口,邀请她进去。

元元想起曾经从门缝中看到的画面,踌躇不前。

陈闲庭解开外套的纽扣,脖子上松弛的皮肤被时光烙下深刻的痕迹。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坏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蕾丝花边裙上,声音是老年人特有的沉重。

“你喜欢花裙子,而我喜欢这片国土,我们都只是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在努力,难道你花钱买裙子,就变成坏人了吗?”

元元听得懵懵懂懂,只有最后半句是明白的,摇摇头。

“那就是了,要进来吗?外面很冷。”

平州的深夜的确很冷,都十一月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外面飘起了柳絮般的白雪。

元元捏紧衣角,舍不得他给予的好生活,低着头进去了。

陈闲庭嘴角挂着笑意,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彻底将过去抛开,关上了门。

翌日天亮,大雪覆盖了平州城。

元元穿着崭新的小皮靴,揣着兔毛暖手筒,跑去找顾小楼和小白。

二人还没起床,起床没事做,还得看陈闲庭那张讨人厌的脸,干脆缩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卫兵按照陈闲庭的吩咐,帮他们在房间里生起暖炉,烤得整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

小鬼和傻虎依偎在暖炉前,互相舔着毛,给对方捉虱子。

“小楼哥哥,小白,我进来啦。”

元元开开心心地喊了声,跑进来,在床前转圈。

“你们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小白羡慕地点头,顾小楼看着她眼神复杂。

元元毫无察觉,坐在床沿上,跟他们讲昨天都去了哪儿玩,吃了什么买了什么,听得小白恨不得也穿上裙子扎小辫,让陈闲庭带自己出去了。

默不作声地听了半天,顾小楼把元元单独拉到一边,低声问她:“他欺负你了没?”

元元摇头。

事实上她也觉得奇怪,在芙蓉阁待了那么久,她知道男人找女人是想做什么,进门前也做好了准备,可是陈闲庭只让她同床共枕地躺了一晚上,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对方的举动,越发证明了“不是坏人”这件事,三鲤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元元劝顾小楼,“我觉得他不坏,你以后别骂他了吧。”

“什么?”顾小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他给我们这么多好东西,要什么都给买,以前三鲤对我们也没这么好啊。”元元说着想起昨晚陈闲庭说的话,“他还跟我说你是他儿子,以后他的钱都是由你继承的,你干嘛跟他作对呢?一点也不孝顺。”

顾小楼脸色变了又变,忍了很久才没有动手,冷着一张脸回床上。

小白问他怎么了,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尤其是看到元元又走过来时,拉高被子挡住脑袋,不愿看她。

元元继续跟小白聊天,可后者担心小楼,也兴致缺缺的。

她聊了会儿,感觉跟他们越来越说不到一起去,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你真的没事吗?要不咱们起床吃饭吧。”

小白推推他的肩膀,顾小楼突然坐了起来,警惕地瞥了下房门,压低声音说:“我想救三鲤,你愿意帮我吗?”

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天这么冷,三鲤还在牢里受苦,他要把她救出来,带她远走高飞。

小白问:“你要怎么救她?”

顾小楼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脑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思,对他说了一遍。

小白听完想了好久,突然哭了。

顾小楼无语地说:“你不想答应就算了,哭什么?”

“我心疼啊,好不容易可以穿上这么好的衣服,住这么好的房子,马上又要逃难了。”

“舍不得你就继续待着,反正我要救她。”

小白不服气地问:“难道我是忘恩负义的人吗?不舍得也要舍得,三鲤还说了想看我念大学呢。”

顾小楼听他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十分意外,然而时间已经不多了,两人马上穿衣服下地,行动起来。

他们兵分两路,小白偷溜出去找车子,顾小楼则在吃晚饭时,把陈闲庭叫来,提议一起喝酒。

陈闲庭误以为这是示好的讯号,一开心,喝得半醉。

顾小楼借口关窗户,绕到他背后,一抬手劈到他的后脖颈上,把他给劈晕了。

不一会儿,小白从窗户钻进来,问他怎么样。

他点点头,小白便深吸几口气,把铜片塞进嘴里,用陈闲庭的声音隔着门吩咐卫兵。

“我要跟小楼畅饮一夜,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了,你们先下去吧。”

大冷天的,谁也不愿意顶着寒风站岗,卫兵们闻言忙不迭退下。

两人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留下后,就把陈闲庭用绳子捆好,封住嘴,拖到床底下藏起来,再从窗户跳出去。

他们冒着还在不断飘落的白雪,朝大牢飞奔。

小白激动的不得了。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有机会救出三鲤,你说她看到我们会不会很开心?”

顾小楼顾不上说话,一心只想立刻去到荣三鲤身边。对方一定饿得久了,也很冷吧?他特地多穿了件外套,待会儿脱下来给她穿,兜里还藏着两个大肉包子。

两人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最后终于快抵达目的地了,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漆黑的夜空下,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苗犹如毒蛇吐出的信子,在漫天飞絮中摇曳着,越少越猛,耳朵里都能听到木材裂开的噼啪声。

大牢已然成了人间地狱,犯人四处逃窜,狱卒根本没精力去抓,都在努力打水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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