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厨下了几日的水磨细功夫, 才把熊掌蒸制出来, 熊掌宴就摆在原来的青砖大院子里。
房檐下一连串亮着四盏白炽灯泡, 从发电机边儿扯着一条电线, 又摆了一张长桌, 上面放一个老式的碟片机,唱了一只“洪湖水, 浪呀嘛浪打浪”的小曲子, 是建国后, 劳动人民歌唱劳动的高昂腔调。一摞子换片带, 用油纸包着。
院子正当中依旧是那张八仙桌,凳子却比以前多了一个,添了一个食客就是吴小凤。她神速的打入了这个小圈子。
白雷和黄梓桐正在热烈交谈,简直口沫横飞,八仙桌上摆着一张地图,两人的手指都使劲儿的戳着东洋岛国的几方岛屿, 简直要把地图给戳破了。
吴小凤帮着丁大厨摆放碗碟,笑着说:“挪一挪,先吃饭, 兵书上说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对不对?”
白雷笑:“说的对,做好了?辛苦辛苦。”他朝着门口张望:“小张怎么还不来?我去叫她。”一边说就一边站起来。
吴小凤用手一扯白雷的花布衬衫袖子:“就快来了,还用等你叫啊。”
白雷顺势坐回了凳子上,嘴角含笑, 盯着吴小凤看,见她穿了一件苏俄连衣裙布拉吉,柔软印着小圆点的花布料子,胸前一排的金属扣,领口和裙边都扎着荷叶边儿。半截袖子,露出藕节一般的小臂,白玉素手,处处精致。“你用的什么香水?”
吴小凤愣了愣:“没有什么香,难道是蛤蜊油儿的味道?”
蛤蜊油是一种国产的护肤香脂,使用的包装有些特殊,是天然的蛤蜊贝壳。这也算是在物质贫乏的情况下国人的一种奇思妙想,天然蛤蜊贝壳的清洗打理都需要大量人工,能保持比较亲民的售价,全靠人工便宜,国家拍板,一口价也是原因之一。
因为整个国家幅员辽阔,这是许多内陆女子唯一接触到大贝壳的机会了。
白雷就低头不说话。
丁大厨非常隆重的把熊掌搬了上来,使用的是一个长案板,一排的四个盘子,上面放了四只熊掌,都还用盘子盖着。
先把第一只盘子放在正中央,对于熊掌来说,第一只都是最肥美膏腴的,民间总结的评语“右十左六后三。”意思是熊掌右掌最好,左掌次之,后掌再次之。右掌价值十分的话,左掌就价值六分,后面两个只有三分。
掀开盖子,特殊的香气飘洒出来。
黄梓桐把地图卷了卷,坐直了身子,抛弃了一贯的文雅,做出粗鲁豪情的气概来,大喊:“熊掌、熊掌,快,快拿酒来,一天天的,不知道什么脑子,这么都不记得拿酒啊!”
酒是最重要的工具,早准备好了,每天还得装成不经意的样子抱怨。
特工们把酒水搬了上来。很多酒,一定要搬运才可以。
丁大厨摸出一把雪光闪亮的匕首来,把熊掌切割开。
黄梓桐搓着手,兴奋的说:“看这个匕首,好东西,抗日那会儿,有一个上将军官,随身带着的,听说还是出身皇室那。”
“真的啊?”白雷的眼睛亮了亮,宅男对这种英雄主义的战利品大约是很有感情的。
丁大厨用匕首把一块一块肥膏拨开:“调了两种酱料,不过第一口还是吃原味儿的才爽。”
白雷用手盖着鼻子,着急起来:“小张怎么还不来?我去找她!”他一站起来,黄梓桐和吴小凤也一起站起来了。
院落的木门被一个特工身手敏捷的拉开,张灵湖姗姗来迟,穿了一件白大褂,神色憔悴。
吴小凤比白雷还要着急的样子,快走两步过去,抱住张灵湖的胳膊:“张姐怎么才来,就等你了,快坐。”
八仙桌摆着五个凳子,张灵湖被安排在了黄梓桐的下手,黄梓桐旁边是白雷,白雷旁边是吴小凤,最后是丁大厨。
黄梓桐和吴小凤不愿意离开白雷左膀右臂,张灵湖很高兴自己退了一步。
黄梓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熊掌可不能放凉,我先吃了啊。”他用筷子夹了一块,细品之后,一边赞不绝口,一边拧开一只酒瓶,把清冽的茅台倒进几只白瓷茶碗里。
张灵湖帮白雷整理物资,在戒指镜面里进行,精神消耗有点大,却对这个力场更加熟悉了。所以也不说多少说话,拿起筷子,把分到自己盘子的一小块吃掉了,口感有些像猪蹄,熊掌筋骨和脂肪紧密结合,比猪蹄还要更紧密一些。也有一些像牛腱子肉,比牛肉脂肪更多。集合了肥美、汁侬、纯厚等许多美好词汇。
白雷两只眼睛盯着她看:“好吃吗?”
张灵湖想和他关系疏远些,好让黄梓桐放松警惕,放她回家,无精打采的回答说:“还行。”
白雷把自己的盘子递过去:“这里还有,你吃这个,他们说这第一只好。”
张灵湖摆手:“不要,白同志,你自己吃。”
张灵湖大约是见过白雷两次,就开始喊他白同志了。黄梓桐心目中对同志这个词看的有点儿重,一般就当面只喊白雷做白先生。他身子向后靠,免得挡了白雷递过盘子的路。
这个八仙桌有些大,白雷起身,半趴着伸长胳膊,把一块熊掌送过来,算是最好的一块,有两个鸡蛋大小。
张灵湖意识到所有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装成傻乎乎的接过盘子,几口就吃掉了。
吴小凤见白雷坐了回去,松了口气,把自己的盘子挪过去:“白同志,你吃这个。”
她也跟着张灵湖喊了白同志。道同志合才称同志,白雷和他们一点都不志同道合。
白雷笑着推辞:“不行,你这个我可不能吃,吴姐姐,这个熊掌都沾了你的香味儿,太香了。”
吴小凤以为这是夸赞和调戏的话,很应景的做出一些害羞的表情。她还不知道这个宅男白雷有点香味过敏综合症,要是没有基因修复剂的支撑,早就一个喷嚏打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