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轻车简行,来到郊外别庄,管事的连忙接她进去,一面说道:“家主带回来的那个姐儿,没曾吩咐过怎么安置,奴婢实在不知道如何决定。”
“我来就是为了她,等我见过了她再说。”
嫣然淡淡说道,李偲说这个叫红玉的生的身材小巧,娇艳鲜妍,小小年纪,就很见乖识巧。她有一个目标,需要一个合适的女子嫁过去,如果这个红玉资质好,正好可以重点培养一番。所以一听说,立即就赶过来亲眼看一看。
娘子就快做贵妃了,在命妇之中,是时候多推上一些使得上的人了。
一进后院,嫣然就看到在明间里,一个十三四岁,年纪虽小,看着素妆淡服,秀媚天然。难怪价值二百两白银。
红玉看到一个梳着妇人头,富贵打扮的年轻女子款步过来,心中不安,小心翼翼问是何人。
嫣然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是个院中姐儿,却没什么风尘气,心道也是,丈夫说过,红玉是一年半前,因家中父亲好赌,输光了田地家产,还不出赌债,以五十两的身价把她卖进了烟花人家。养了一年半,如今已经十四,养娘放出声来,要找孤老梳弄她。李偲赶在她被梳弄前将将把她买下的。
时间不算太久,红玉虽然被逼着学了些吹弹歌舞,但身子还没有被迫,没有彻底沉沦泥沼。
嫣然在别庄住了几日,日夜与红玉同处,红玉知道是嫣然夫妇把她买下来,免得她被人梳弄,感恩戴德。侍奉她来如同婢女一般,没有一丝不甘愿。
看清了她的秉性脾气,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嫣然这才下定决心培养她成为心腹。
这两年,嫣然已经调理出了许多人手,读书作诗,官宦人家的规矩,夫妻相处之道,操持庶务等等,都有人可教红玉。红玉学的很用心,她知道自己学的更好,将来才能起到更大的用处,这既是对自己有益,也能报答恩人。
嫣然一面教导红玉,一面和范雪瑶互通有无,里外相应,给红玉安排籍贯出身。红玉资质太好,普通的平民出身太糟蹋了。可是官宦出身又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这就少不得范雪瑶充分运动起她的关系网了。
越是教红玉,嫣然便愈发觉得红玉真是可惜了。她十分的聪明,在珠算上尤为精通,又善于肆应。她这样的如果出身的好点儿,哪怕只要亲爹不是那样一个赌徒,她都能有好的未来。
经过了些时日的教导调理,红玉已经不像初时那样畏畏缩缩的了。
她含笑道:“奴以前是不幸,兴许是一辈子的好命,都用在了后半辈子上。”她心想,如果不是恩人,她哪里能从烟花地里堂堂正正地走出来呢?给人做正头娘子,更是一种奢望。而做官宦的正头娘子?则是想都不敢想了。
就算爹不把她卖进妓院,等她再长几岁,也会把她卖给哪个聘礼给的最丰厚的哪个大户为妾的。从前的爹娘是她的生身父母,而主子,却是她的再生父母。
嫣然叹了口气。这世上怎么总有那么多不慈不贤的父母。像她,也是被爹娘卖了的。当时她还有兄长,爹娘不卖年长的兄长,只把她卖了换钱。她险些进了妓院,幸好娘子当时要买丫鬟,牙婆先带她去的范家。否则,她早就成了妓院的姐儿,这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这真的是一步之差,天地之别。
想想都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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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之后,范雪瑶就开始减少出门的次数,她原本出去的就少,现在更是难得出一次门了。她虽然也觉得总待在殿里很闷,但是孕期本来就危险,身体上的,以及外面的危险。
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绝不缺少视她为眼中钉的人,假如真有人想要害她,也是防不胜防。
这年代,义,财,亲,恩,都足以使人情愿牺牲性命。如果下手的人宁愿牺牲性命也要害她,她身边跟着再多的人,办法总归是有的。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她干脆少出门好了。她现在大着肚子,何必出去招人嫉恨。看着宫里这些女人,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其实有的心里恨不得她死掉才好。心好一点的,也巴望着她失宠。
早晨起来,画屏在前殿转了一圈回来,一并与几个膳房的内人提来了早膳。
用过早膳,画屏一面伺候着范雪瑶重新洗漱,一面道:“方才去膳房,正撞见膳房里逮耗子,闹的人仰马翻,愣是没逮着。”
范雪瑶闻言一愣:“宫里也有耗子?”
“可不是吗,近来娘子怀着身孕,一应宫分丰厚许多,膳房里总备着许多吃食供娘子需要时即能用。那些耗子也闻着香味儿打洞钻进来了。”画屏摇头叹气,要是在民间,有耗子,买两包耗子药毒死就好。可是宫里却是不能随便用这些毒物的。
范雪瑶点点头,不大在意地说:“那去兽房要只猫儿回来捕鼠。”宫里不能随便用毒物,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可是鼠灾一事也很烦恼。毕竟老鼠这玩意儿,可不只是祸害粮食,衣物,更重要的是它还传播很多细菌,疾病。
人们爱养猫的风气很盛行,时人大多都极爱猫。一听到娘子开口说要养猫捕鼠,画屏就高兴地笑起来。
“那咱们养什么样的猫呢?母猫温驯,可是春天的时候闹的慌,叫起来很是吓人。可是公猫又凶悍,怕是不亲人。”要养猫的话,她还是希望能有只温驯亲近人的猫,闲来无事逗逗猫儿,多惬意。
侍女们围着范雪瑶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养猫的细节,范雪瑶无奈地答应都由她们去,反正只要能捕鼠就好了。过了两天,兽房就拎着几个笼子来披香殿,带来几只最好的猫儿以供披香殿挑选。
笼子里圈着几只毛色形态各不相同的猫儿,有的憨态可掬,有的活泼懵懂,有的威风凛凛。里面有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博得了大家的一致喜爱。虽然范雪瑶觉得白猫太显眼,怕是不好捕鼠,不过看她们都这么喜欢,也不忍心叫她们失望,就把白猫留了下来。
最后大家一起给白猫取名“雪儿”,就在披香殿安家落户了。
雪儿虽然是捕鼠猫,可是在兽房里由宫人养大,不怕人。才到披香殿,就和一众女孩儿们都混熟了,谁递去吃的,都会凑上去吃。
喜的她们叠声夸赞:“好乖的猫儿呀。”
范雪瑶让春蝶她们用大簸箩缝上棉垫子,做了一个猫窝。窝型的东西一向是猫儿们的最爱,团在里面睡的好生安宁。每到日盛的时候,雪儿就在栏杆上,翠竹旁,殿门旁的杌子上呼呼大睡。
睡饱后,伸伸懒腰,就来和喜爱它的画屏她们讨食吃。
楚煦非常喜欢雪儿,每天都和雪儿在院中你追我赶,在花丛里一起赶蜂追蝶,雪儿啃青草,楚煦也要学着吃,被乳娘忙不迭地拦下。
一人一猫,整日里窜来窜去,没一会儿安生。
“这雪儿,来了几天,老鼠没抓到几只,花儿倒叫它祸害掉不少。”范雪瑶摇头叹气,把地上又被雪儿咬断的一枝杜鹃捡起来,扶着髻插好。
画屏捂嘴偷笑:“娘子明明最见不得它挨饿,每晚临睡前都要喂它吃一碗鱼肉鸡蓉饭,它吃饱喝足,哪里还想得到去捕鼠呢。”
被捅破了自己也是溺爱雪儿的一员,范雪瑶笑了笑。还不是雪儿极擅长讨食,一饿就蹲在人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一对上视线,就可怜兮兮地喵喵叫,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真是扛不住它的卖萌攻势。
摇摇头,她叮嘱道:“可把廊下那几只鹦鹉、画眉、黄莺给看好了,我冷眼瞧着雪儿这两日总在廊下鸟笼下徘徊,怕是盯上了那几只鸟儿,别叫它给咬死了。”
画屏连忙点头:“奴婢知道,这猫儿可贼了,前日还把膳房晒在廊下的小鱼干给咬下了一条,也不知怎么就能窜上那么高的地方。”
虽然雪儿说是捕鼠猫,更多的却是宠物,但有了它,厨房的耗子却果真不见了踪影,可相对的,又得开始防着它这只馋嘴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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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雪瑶睡起来,一面舀水打湿脸颊,一面对画屏道:“今天去太后宫,叫膳房备一样粥就行了。”
她每次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都只略垫一垫空荡荡的胃罢了。前些时候细雨绵绵的,因她怀着身子,太后就不叫她去请安了。如今晴了,她总该去一去的。每次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太后总会把些自己的早膳给她吃。她吃的多了,到时候就吃不下了。
趁现在天气还不热,肚子也还没到不方便行动,往太后宫里去的勤一点儿。这样过两个月,肚子大起来了,她就少去。这样别人也没话说。
谁知画屏听了吩咐,却没应承,而是道:“娘子今儿还是别去给太后请安了罢。”
范雪瑶将研磨捣制的非常细腻的洗面膏搓开,慢慢轻揉着脸颊,声音含糊地问:“怎么?”
“发越殿皇子像是不大好,昨儿请了太医过去,许是病的难受,一宿大人小孩儿的闹个不休。张美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宫女们似乎都挨了打,偷偷哭呢。连发越殿三阁阁主,一早门都不敢出,生怕惹了张美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