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瑶看的一怔, 下意识扬起柔美动人的温暖笑容,漂亮的桃花眼儿一弯:“觉得官家似乎越来越俊朗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楚楠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胆大的调戏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这边浓情蜜意,那边宫女们忙着布置, 几个宫女儿合力将竹榻抬了出来, 又搬了冰鉴出来,再摆屏风, 案几,漱盂儿,燃驱虫的香,好一顿忙活后, 来请楚楠和范雪瑶道:“已经布置妥当了, 请陛下和昭仪娘子移步。”
于是两人相携着脱了鞋子,上了竹榻,躺下,以天为被, 眼帘中便是漫天的星辰,一弯秀气的月牙。
宫女们站在冰鉴后打着扇子, 把冷风往竹榻那儿扇, 使得两人在这炎热的夏日夜晚也觉得凉爽舒适。
“皇后找你过去说了百日宴的事了?”楚楠捏着范雪瑶的手问她。
“嗯, 上午时让人过来传了话, 当时妾便去了, 娘娘便说问妾百日宴要怎么办。妾德薄能鲜,哪儿能插手这等正事,……又恐被人误会别有用心,便当即坚拒了。不然落到旁人眼中,哪会想到是娘娘宽厚呢……只当是妾胆大妄为,仗着得官家几分宠爱,便妄行僭越之事。”范雪瑶慢慢地幽幽说道。
楚楠面上的笑意微微的收敛了去,他睁着眼看了范雪瑶一会,见她微微抿着唇,虽然依然带着柔和的笑意,可眉眼间却流露出惶惶之态,怯生生的,不禁伸手把她给揽进怀里,捏了捏她软肉肉的耳垂,柔声道:“你是小皇子的生母,爱子是母亲的天性,过问一声也是情理之中,谁又能说什么?百日宴的事皇后问你一声,也是看我看重你,别想太多。”
楚楠口中柔声的安抚着,心里却想的更多。
他原本是想将百日宴热闹的办一下的,毕竟宫里已经有些年没见过喜讯了,他也想要儿子,大办也是应该的。只是让他犹豫的事这百日宴该怎么办,以前的百日宴都是由皇后主办,可他想着瑶娘辛苦诞下皇儿,体恤她的艰辛,难免就想给她添些荣耀。就想让瑶娘跟皇后一起办百日宴。妃嫔么,荣耀除了位份,无非就是在这些上头。
所以前两日他便跟皇后提了提。当然,他虽然爱重瑶娘,也不会因为这儿就不敬重皇后了,跟皇后提这事,也是想看看皇后的意思。如果她看重这些面子,这事自然便也作罢了,往后他在别处给瑶娘做脸也成。
可皇后听了他的话,却态度寻常,还说瑶娘诞育皇子太辛劳了,理应如此。他原以为皇后会叫瑶娘过去商谈,事情也就这么顺利办成了。他今儿来披香殿,正是想看瑶娘知道这事后欢喜的模样,哪曾想到竟然会夭折了?
一开始范雪瑶说的话,楚楠以为她是自谦过度了,可听到后面,他才渐渐觉着不对。若是皇后说了是他的意思,瑶娘绝不会这么谨慎小心,只有皇后没有说,瑶娘才会担心皇后质疑她有争宠之心,所以才会敬谢不敏。
看到范雪瑶那怯生生的忧虑模样,楚楠不禁心疼又怜惜。也是他做事习惯周道谨慎,所以才先去试探皇后的意愿,见她态度平和就当事情办妥了。哪曾想正是因为这样才平白无故叫瑶娘受了一惊,他应当先跟瑶娘说了,让她安了心再去与皇后说的。
虽然范雪瑶渐渐平复了忧虑后怕的心情,楚楠心里却没放松下来。翌日回了鸿宁殿,他便让李怀仁去打探昨日皇后与范雪瑶商谈百日宴的经过。李怀仁驱使了几个徒弟去打听,小徒弟们都是耳目广的主儿,椒房殿作为皇后宫殿,里面自然少不了他们的耳目,不多时他得知了全部经过,整理好了言辞便进殿跟楚楠回禀了。
楚楠听着李怀仁的汇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皇后当着他的面一派贤惠温良,可转过脸对着瑶娘又是另一番模样。
明明让瑶娘与她一起操办百日宴是他的意思,皇后却提也不提,这般瑶娘难免会以为是皇后的意思,自然心中惶恐。且皇后当时的话语与其说是在询问瑶娘要如何办百日宴,不如说是在试探瑶娘。
楚楠眼眸微微一深。瑶娘自进宫以来,安分守己,深居简出,往来的也只那寥寥几人,不过是低位妃嫔为争宠而有意攀附利用罢了。之所以惹人忌惮,无非是他看重她些罢了。
瑶娘如此守礼知分寸,全副身心皆用在了侍奉他,孝敬娘娘上,对皇后更是恭敬有加,从不曾有恃宠而骄之心。这次是他想让瑶娘一起操办百日宴,不关瑶娘的事,结果皇后竟还处处提防瑶娘?
他原以为皇后虽然出身不显,才能也不大出色,这些年掌管后宫,虽没什么功绩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只那一次,误了万氏的子嗣,但那是万氏不逊在前,她为了维护身为太子妃的威严,事出有因。
何况之后,她也落了胎。可见心中是惶恐后悔的。他便以为她德行品性是好的。因此他即便不喜爱皇后,也对她特存几分敬重。今日他方才知道,皇后也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是真的公正,宽容的。
他因为娶了她做正妃,让她在那几年里跟着他担惊受怕,心里过意不去。因此就算中宫无子,她又过失导致万氏小产,他也从不曾因此责怪她,甚至还怕她心里不安,常常安抚她。
他以为自己与皇后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是有份夫妻默契在的。
以为皇后明白,他欣赏的是她的贤良。就算她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出众的才华,没有美丽的外貌,甚至没有子嗣。只要她做好皇后的本分,就不会动摇她的后位。
先前万婕妤等人虽及不上瑶娘,也是很出众的美人。他若是那种只在乎外表的人,她的日子岂会这么好过?早在万氏小产时,她的太子妃就不保了。
那时候,他几乎被废。是所有拥护他的大臣们极力反对,才艰难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的。在最艰难的时候,并非没有心腹劝他放弃她的。只是一个太子妃,人人皆知她“无德”。何必为了她冒着被废的风险?
他却硬撑着先帝的咄咄相逼,也将她保住了。
这件事,还不够皇后知道他的性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