袷裤缝制的很精美, 是双层的, 内里缝成小格子将鹅绒全部锁住了, 外层是金百蝶穿花秋香色绫面, 保暖且美观,虽然这袷裤是穿在裙子里面的。
太后看到袷裤很是喜欢,尤其看到那绣的百蝶穿花,无论是配色还是样子都极好,不由心疼地说:“老身知道你有心,只是你如今身子重, 做什么还做这费心神的活儿, 使唤宫人做不就行了?快别再做针线了, 好生歇着,等足月了给老身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口中说着, 心里却更对范雪瑶更满意了,忙让她与自己一道围坐在熏笼上,还命人拿了小手炉儿来给她暖手。
范雪瑶谢了恩, 依言坐到熏笼上,腼腆地一笑:“妾无事,这袷裤看着费心, 实际上妾也没累着,前好久就开始绣起的一日也不多绣,绣一两只蝴蝶便罢了手。其实前几日就绣好了, 只因着鹅绒虽然暖和, 味儿却重, 得好好散散味道才行。又用熏香熏着,昨儿才算完事。赶紧缝制起来,今儿便一并拿来献给娘娘了。”
韦太后把袷裤拿在手上,看着还挺厚实的一条拿在手上,竟然轻飘飘的,没几分重量。再一端详,秋香色绫上面,满织翩翩金蝶,荷花、兰草。
虽是百蝶穿花,但是暗纹的,并不艳丽张扬。酱色缎滚边,绣着缠枝花卉,福寿万代花纹,装饰着如意云头。绣工细腻,配色素雅庄重。
韦太后越看越喜欢,笑容和蔼可亲:“真是难为你了,身子这样重,还为老身做这样讲究的针线。哪里就冻死了……这鹅绒,果真像你说的这般好?”
范雪瑶闻言,笑吟吟地道:“别看着不厚,可确实很暖和的。妾父亲有寒腿,每逢寒冬腊月便发痛,有时痛起来了夜里甚至都辗转难眠。后来妾便想了这个法子,缝了衣裳给父亲穿着。这鹅绒虽是寻常物件,又味儿大。但是效果却是极好的,且清洗起来也方便,不似棉絮一洗就硬绷绷的。这鹅绒袷裤可以洗,不必拆,只是洗时不要揉搓就好。洗完了摊着晒,干了之后用手轻拍便能恢复蓬松了。”
“哦?如此便利,果真是个好物件儿。”韦太后感觉很新奇,准备今儿就穿了看看,效果是不是果真这么好。
此事说罢,韦太后便问起范雪瑶的起居生活:“你肚子也大起来了,现在身子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不能瞒着不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范雪瑶认真回答:“妾如今身子尚好,如今显怀了,行动不如从前便利,但是已经不害喜了,轻松不少。宫人们伺候的很尽心,但凡想吃的,无一不满足。妾比之从前,可是丰腴了不少呢。”
韦太后闻言很满意,健康就好,母体健康了,腹中她的孙儿才能生的结实白胖。
“殿里炭可充足?如今天寒地冻的,可别着了凉。冻着了那可不是好玩的。若是缺了嚼用什么的千万别怕开口,只管跟皇后说,不然也可与徐女官知会一声。”这徐女官便是韦太后身旁的女官了,每次范雪瑶来,都是徐女官接引的,也算是熟人了。
范雪瑶自然是答应是了。
又与韦太后陪笑一会儿,韦太后脸上便有些倦色,知道她身体不好,精神短,范雪瑶便起身告辞。
粗壮的宫女把小辇抬的四平八稳,范雪瑶暗暗心想,韦太后总没精神,说不到几句话就害疲倦,也不知哪一日就真的一病不起了。
韦太后患的是胸痹,她也曾读过几本医书,这胸痹的病症很难治愈。只能好好养着,降低发病的几率。
这种病得好好调养,不能过度活动,不能劳累,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吃太饱,不能受凉等等,饮食更得清淡。但是这种病光靠汤药治疗只是控制一时,一旦出现诱发心绞痛就很容易猝死。
看样子,韦太后已经发生过几次心律失常的情况了,没有专门的药物急救,这种情况心肌梗死的几率很大,也不知哪一次就……
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件好事,她进宫没多久,根基还浅,正需要韦太后在上面压着许皇后。
范雪瑶柳眉舒展,算了,现在烦恼这些也没用,反正现在韦太后还好好的。只要不遇到什么刺激也不会突然猝死。
只是回了披香殿,范雪瑶还是让画屏去打听打听韦太后每日饮食起居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胸痹患者应当忌讳的。后几日画屏便打听完了,告诉她韦太后一直在吃汤药,听从太医的建议,饮食都很清淡,并坚持每天散步,又把韦太后近几天的膳食单子报给范雪瑶听。
的确大都是些清淡的食物,吃的大多是鱼肉,瘦肉,素菜和水果。如此一来范雪瑶便放下心来了,只要调理得当,保持着心情愉快,避免引发心绞痛发作的诱因,基本上就能把发病风险降到很低了。
她能做的很少,毕竟她只是大致知道些胸痹症的养护方法,该怎么治疗,怎么控制病情,还是得太医的医术,她无能为力。
晚上,楚楠过来就数落她:“今天去看娘娘了?还送了袷裤,娘娘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干,大着肚子还做那么精细的绣活。给你的那四个针线上宫女呢,叫来我看看是怎样不中用,白领着俸米,反而要你操劳。”
范雪瑶赶紧凑上去撒娇卖乖:“平时的针线都是她们做的,怎么白领俸米了。这是做给娘娘的,我亲手做了是一片心意,才叫孝敬。”
楚楠脸色严肃:“娘娘就缺你做的了,宫女不会做吗?”
“做了许久的,闲了做上两针,没累着。”自己一片好心,还被他这么说,范雪瑶呶起了嘴,有点儿委屈。
不能心疼,这女人不骂不行。楚楠告诉自己,沉住了气,盯着她微垂的脑袋说:“孝敬什么时候都能孝敬,不是你亲手做个物件才叫孝敬了娘娘。你把身子养好,少叫我挂心,娘娘就感谢你了。”
骂完了,看她委屈的嘴上都能挂油壶了,终究没忍住心疼,搂住她,抓着她的手一起附上她的肚子上:“这孩子还这么小,你不当点心,出岔子怎么办?我和娘娘都盼着你平安生下他,你这个做亲娘的,倒这么不看重自己。”
谁再看重她还能有她自己看重?要不是总空手去太后宫里问安,显得不够诚意,她又何必特意做袷裤去,真当刺绣那么容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