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浅淡的月光落进窗台,浓密的树叶撒进来一片阴影。
昨晚一晚没睡的郑多乾正趴在保安室的桌子上小憩,风动声惊扰了他,他一头冷汗地坐起身,满脑子都是那句:“爸爸,救我……”
他没有切身听到这句话,但脑补的四个字却成了他永久的梦魇。
窗外的树荫下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定神一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扇窗户对着小区里面,晚风凉快,他探头往外看了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不知道的是,头顶正有一个倒下来的脸直勾勾地注视他,长长的黑发就快碰到他的头发了。
应该是错觉吧……郑多乾抽回身体,转身的时候习惯性地拍拍白大褂掸灰,却直接碰到了自己的裤子。
他愣了一会儿,周围不是解剖室,没有解剖台,鼻尖也没有熟悉的消毒水味,他穿的不是法医的白大褂,而是一件普通的、布满褶皱与污垢的保安服,站在乱糟糟的保安室里。
郑多乾这才彻底清醒,自己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法医了。
他对不起自己的职业,也对不起昔日发下的誓言。
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闻酌,昔日里引以为傲的徒弟。
见面的第一眼,心虚和下意识想要责问却又没有责问立场的煎熬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闻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是因为做了别的什么事,还是因为他寄给闻酌的两个证据袋?
混乱的思绪让他驻足在原地,布满皱褶已经拿不稳手术刀的双手颓废地垂在身侧。
直到桌子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惊得他心脏一跳。
“叮铃铃——”
郑多乾缓步走过去,迟疑地拿起话筒。
这是他经历的第二个站点,第一个站点是个港口,罪者是一个叫宁止航的年轻人。
他犯的罪与一场保险官司有关,还私下里伪造了一些证据,最终公司一分钱没赔,受害者那一方却因为受不住打击病逝了。
最后审判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崩溃大哭,跪在地上爬着求每个人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自己这些日子一个好觉没睡过,他出去会好好弥补的……
他好像在真心实意的悔过,
可郑多乾见多这种人了,他们不是因为所做之事给别人带来的伤害而后悔,而是因为所做之事带来的惩罚而恐惧。
声泪俱下,言辞诚恳……
可郑多乾还是投下了死亡的判决票,最终宁止航以三比二的票数被牢固的锁链带走,永远地失去了回到现实的机会。
这样的人渣放回现实做什么呢?害更多的人吗?
就像今天的赵乔钟,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可他看向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已然猥琐到了极致,令人作呕。
哪怕小女孩可能只是副本里的一个角色,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npc,郑多乾也无法容忍。
他们不配活着。
接
起的话筒那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救我!二十一栋……救救——啊!!!!”
话音以凄厉的惨叫为落尾,郑多乾恍惚地站在原地,好像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爸爸,救我!”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电话求救的背景音里,还有电锯在地上划拉的刺耳声。
顾不得马上就要到和其他乘客约定的见面时间,郑多乾慌不择路地扫过桌面,拿起地上的保安棍就往外跑……
别怕!别怕……
他马上就来,再坚持一会儿……他就来了。
他眼睛涨红,在浓浓夜色里狂奔。
……
席问归跟狗似的,在闻酌的脖子旁嗅了半天。
闻酌瞥着席问归的耳朵,凉凉地问:“闻出什么了?”
“有种好闻的味道。”
“……”第一次有人说死人味好闻。
不过已经半个多月没解剖过尸体了,习惯了那味道的闻酌不确定自己身上还有没有。
但好闻必然算不上,他又没喷香水。
上衣布料很薄,树皮的粗糙磨得闻酌不太舒服,他猛得抬腿往前移顶,席问归为了避开不得不卸些力气,就被闻酌见缝挣脱了。
随后席问归就见闻酌贴了上来,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他烧着了,席问归顿时愣在原地——可闻酌却没给他继续愣神的机会,骨节分明的右手直接摁住了他肩膀,一提一摁——咔擦一声,席问归的右胳膊就被卸了。
席问归回神,看看自己疲软的手臂,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闻酌。
“再手贱,卸的就不是胳膊了。”
“……”席问归缓慢地眨了眨眼:“有点疼。”
闻酌绝情地转身,丝毫没有给他接回去的意思。
席问归也不生气,就拖着没用的胳膊跟在闻酌后面:“为什么生气?”
听不到回答,席问归就继续问:“你小时候明明很喜欢亲密。”
“我说过?”闻酌冷漠道。
“……”席问归卡了一下,闻酌当然没说过。
可小小的鱼崽虽然每天都面无表情,但心思不算难以揣摩,如果晚上抱着睡,就不会做噩梦,如果是喂饭给他吃,不论吃多少都不会拒绝。
如果出门牵着手,小鱼崽永远都不会先松手。
如果帮小鱼崽穿衣服,吹头发,无论摆弄多久,小鱼崽都不会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