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只当没瞧出小涯面色古怪,一本正经听完小涯的话,不由陷入了思索。
耐重一出现,黑氅人就把端福引走了,这让滕玉意在事发时丧失了被人当场救走的机会,要不是她成功破了谜题,她和桃林中的那帮人全会被耐重吃进肚子里。
巧的是,彭氏姐妹正好被隔绝在桃林之外,虽说她们也遇上了耐重手下的四个小鬼,但因为小鬼法力低微,很快就被静尘师太给驱走了。
彭氏……
他眉头微蹙,耐重可不是寻常的鬼祟,《妖经》上说过,耐重是在两百年前天下大乱之时骤然现世的,当时各地州县集结了百名法力高强的法师齐力降魔,尽管最终除了魔,可是这百名法师也因为被耐重的阴力冲撞当场葬送了性命。
若是有人要找当年镇压耐重的所在,其实不算难事,只需每日观察天象,同时派人去各地州县打听异常凶邪之地,一两年的工夫就能找到两百年前被镇之所。
彩凤楼的那对邪物同理。
想让双邪出土,只需破坏百年前的阵法就行了。
要唤醒耐重的法力却非易事,所以才有人专门弄了月朔童君进行投喂。
这绝非一两日之功,也绝非一两人之力就能完成的。
这背后,定有异士能人进行筹谋。
首先排除滕家。今日滕玉意不仅仅被困在桃林中,事后还被耐重给掳走了,只要他稍晚到一步,她就被耐重给吃了。
那会是彭家么?
凭彭思顺和彭震父子的能耐,暗中排布这些事也毫不费力。
可单凭彭氏姐妹不在桃林这一点就怀疑彭家,未免太牵强,而且反过来一想,今日之事若说有人存心嫁祸彭家也说得过去。
关键是,耐重是万鬼之王,纵算有人用月朔童君投喂耐重,也绝不可能摆布得了耐重。
所以耐重今日突然现身玉真玉冠观,未必在那人的掌控之下。
从天上出现怪雷,到耐重化作大和尚现身,中间顶多只隔了一刻钟,可那个黑氅人却出现得那样及时。
蔺承佑脑中白光一闪,莫非幕后之人就住在附近?
如果耐重现世与此人有关,那么杀害那三位孕妇的凶徒即便不是幕后之人,也会是整件事的知情者,现在只有庄穆跟此人打过交道……
他放下酒盏霍然起了身。
滕玉意:“世子要走?”
蔺承佑看她一眼:“你说的这些事很重要,今晚庄穆一定会开口,我得马上回去提审他。”
先前他因为放心不下绝圣和弃智传话,走到半路又回来了,这决定简直太明智了。小涯说的这些话太曲折,如果让绝圣和弃智来传达,一定拐出七八个弯了。
滕玉意踟蹰着,既要提醒蔺承佑,自然是越早提醒他越好,她忙起身道:“世子请留步……我还有要事相告。”
说着冲桌上的小涯使眼色:“小涯,你把你看到的关于军中细作的事告诉世子吧。”
小涯只好把滕玉意梦见蔺承佑会被毒箭射中的事,当作自己的预言告诉了蔺承佑。
蔺承佑面色古怪起来,这话跟滕绍之前同他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滕绍说自己是做梦,小涯却说他能预知……
滕绍当时的表情就够奇怪了,小涯此刻的表情更奇怪,说话时透着几分不乐意,分明像被滕玉意所迫。
他心中一动,会不会这件事既不是小涯预知到的,也不是滕绍梦见的,而是滕玉意自己梦见的。
毕竟只有滕玉意既能摆布小涯,同时能委托滕绍提醒他,而且这样一来,恰好能解释她为何老在这件事上支支吾吾的。
他斜睨滕玉意一眼。
她梦见他?
她怎么会梦见他……
她真会梦见他?
“这是小涯预见的?”他咳嗽一声,不打算戳破她,面色很平静。
滕玉意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纳闷,蔺承佑的脸色怎么这样奇怪,他不会起了疑心吧。
糟糕,今晚阿爷也来了寺里,阿爷该不会已经提醒过蔺承佑一次了。
早知道之前就应该同阿爷确认一下。罢了,将错就错吧,阿爷的那番话也可以当作是小涯的预知,只横竖要能让蔺承佑早日防备就好了。
“对……”她忙说,“上回小涯一口气说了好多事,恰好阿爷也在边上……”
这一惊,害得她酒意全涌上来了,才一眨眼工夫,她脸蛋和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蔺承佑看在眼里,不由扬了扬眉,所以他猜对了?忙着自圆其说,脸却红成这样。
一个小娘子怎会突然梦见一个郎君。
他耳根莫名有点发烫。
她何时梦见的他?
都梦见了什么?
绝不会在彩凤楼那阵梦见的,他在楼中被她扎过的伤口前不久才结痂。
那就是最近了,今晚她又专门备了酒菜招待他……
啧,滕玉意该不是喜欢上他了吧?她不知道他中了绝情蛊么,即便她真如此,他也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他把眉头皱了起来,心跳却加快了几分,顾不上琢磨这浑身上下的不对劲,只目视前方点点头:“好了,多谢提醒,我日后会多加小心。”
滕玉意松了口气,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眼看蔺承佑头也不走了,便留在原地,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慢走。”
蔺承佑一路疾驰回了大理寺,下马时衙役正好出来,望见蔺承佑,忙飞快迎上来:“严司直正要去寻蔺评事呢。”
望见蔺承佑的脸色,不由有些纳闷:“蔺评事刚才去了何处,怎么这样高兴?”
蔺承佑纳闷:“高兴?”
嘴上这样说,哪有没工夫琢磨这些,一径到了大狱里,果见严司直和四名衙役候在里头。
庄穆坐在铁笼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口。
衙役们和严司直迎上来:“非要等蔺评事来,而且看他的意思,好像交代时只能让蔺评事在场。。”
蔺承佑一哂:“依他说的做。”
严司直和四名衙役大惊。
蔺承佑道:“人是我抓的,不怕他耍花样,而且他要是想耍花样,用不着等到现在。”
待严司直等人退下,蔺承佑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晚牢丸,走到铁笼前开了锁,又将庄穆口里的布条扯掉,笑了笑道:“饿了吧?不急,先吃点东西再说。”
庄穆一声不吭看着蔺承佑,冷不丁道:“查了这么久,你为何不查一查那三个孕妇之前都做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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