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1 / 2)

让纪明武试验过制作甜点之后, 严墨戟十分惊喜, 便敲定了纪明武暂时代替钱平主持甜品站的方案。

比起熟稔的钱平,纪明武一开始对制作甜点确实有些生疏,只是他的学习能力极为强悍, 严墨戟示范一两次,他就能照葫芦画瓢基本完成,再练习几次就可以上手了。

虽然严墨戟教他的都是些流程化的西点制作,但是这种恐怖的学习效率还是让严墨戟再一次怀疑, 剑宗宗主到底收了几个什么神仙徒弟, 才会觉得他家武哥这种水平是“天资驽钝”?

——像他这种普通人在那位宗主眼里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啊……

不过严墨戟之前的顾虑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纪明武换上干净整洁的制服,头发扎起,认真工作的英俊侧脸, 就算严墨戟这日夜相处的夫夫都感觉令人着迷, 遑论那些根本没见过几次纪明武的甜品站员工了。

严墨戟看到好几个小姑娘装作路过,手里拿着杯子扫帚簸箕, 一到门口脚步就放缓了,眼神大胆地向里瞄,目光流连到纪明武脸上时,还会忍不住脸红一下。

明明钱平在的时候,这些女子都是一脸平常地和钱平交谈,除了基本的男女之防之外, 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严墨戟心里酸泡泡不断冒起,斜睨了还在认真练习制作甜点的纪明武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妖精”。

——他自己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 都没这么招蜂引蝶!

好在那些小姑娘都清楚现在在后厨的这个英俊男子是东家的夫郎,大都只是路过过个眼瘾,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不过这还是让严墨戟暂时打消了一开始想把后厨挪到柜台后面、让客人看得到后厨、靠武哥的颜值和精彩的“演出”吸引客人的决定。

——谁都别想觊觎他家的小妖精!

临近下午的时候,有伙计找过来,说严墨戟托人去找的船只找到了。

严墨戟脸色变得严肃了一些,与武哥对视一眼,点点头。纪明武洗了手,跟着严墨戟一起出去了。

载着乔家夫妇的尸身的那艘乌蓬小船,在距离青州城有一段路的青河岸边被发现了。

严墨戟原本是想找一下乔大妮,看能不能把她送回小镇上去。

但是乌篷船里只有两具已然有些**的尸体,乔大妮带着那包银两已经不见了踪影;根据找到船只的人所言,乔家夫妇的身上衣服还有被翻找的痕迹,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

船只上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推测是乔大妮自行离去了。

严墨戟沉默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自己掏钱,在青州城外为乔家夫妇立了个简单的坟墓,将他们两人合葬了进去。

买了些纸钱香烛,点在坟前,又撒上一杯水酒,人死无痕,前尘尽去。

严墨戟站在坟前,看着这座低矮的坟包,半晌之后,才抬起头看了看天,呼了口气。

他对乔家夫妇虽有厌恶之意、却无痛恨之情。

乔家夫妇无非就是市井小人的贪婪与恶毒,一辈子只想着生养男丁延绵香火,才在连生数女后绝望之下买了原身;又在重新生育了男童后将原身弃之如履。

可不管原身对他们有多少畏惧与怨恨,乔家至少给了原身吃饱穿暖的日子,原身曾经的愿望也不过是早日分家,离开乔家,自己好好过日子,不再跟乔家有所牵扯罢了。

如今乔家一家人,除了逃走的乔大妮,尽数被锦绣门的人杀死,纵然是原身身份招惹来的,严墨戟还是产生了一丝愧疚。

为乔家夫妇立了坟,再烧这一道纸钱,也算是他替原身全了那点养育之恩。

从野地出来,天上忽然飘洒起毛毛的细雨。雨丝比头发还要细,几乎落地之前就已然消失。严墨戟也就懒得快跑回去,与纪明武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了。

沿着前人踩出来的小路慢慢前行,严墨戟心头有些郁郁,忽然问道:“武哥,你之前从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日自锦绣门的船上被纪明武救出后,严墨戟与纪明武在孤舟上长谈了很久,只是因为当时严墨戟处于刚被救出的放松与疲惫中,没听多少就睡着了。

因为纪明武承诺了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严墨戟反倒没有那么着急刨根问底,回来青州城后,优先开始处理起什锦食的事务。

代替原身最后拜祭一次乔家夫妇后,严墨戟忽然想起来一事:锦绣门是从皇家那里得到的原身身份,那武哥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纪明武跟在他的身旁,闻言怔忡了一下,轻轻叹口气:“从严师兄那里得知的。”

——严师兄?

严墨戟愣了一下,从这个姓氏迅速联想开来:“是……我的亲人吗?”

纪明武点点头:“是你的嫡亲兄长。”

严墨戟怔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停了下来:“嫡亲兄长?”

——按照锦绣门那位荆堂主的说法,原身不是大长公主的嫡子么?

——那武哥口中的这位“严师兄”,也是大长公主的孩子?

以严墨戟对这个世界上皇家与武林的对立关系的了解,大长公主的儿子,怎么也不会拜入剑宗去吧?

对于严墨戟的疑问,纪明武摇了摇头:“严师兄拜入剑宗的原因我也不甚了解,想来无非是朝廷针对江湖门派的制衡手段罢了。”

严墨戟点点头,对这个没多少兴趣,继续问道:“你那位严师兄,早就知道……我的下落?”

——如果早就知道原身流落到小镇、被乔家收养,那为何不早日来寻找原身呢?

——倘若原身早日被寻回富贵人家去,也就不至于后来如此颓废浪荡、喝酒醉死了。

其实有件事让严墨戟一直有些疑惑:原身既然是大长公主的嫡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掳走拐卖了去?只是他前日夜里问过纪明武,纪明武也不甚了解。

纪明武听懂了严墨戟的言外之意,误以为严墨戟是对兄长明知他流落民间却不来寻他有所不满,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也莫要责怪严师兄,并非他不想来寻你,实是因为他正想尽办法替严家洗清屈辱。”

严墨戟又是一怔:“什么?”

“你的父亲是前任丞相之子,春风得意,曾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后被赐婚大长公主,严相门生遍布遍野,原是风光无限;”纪明武道,“只是忽然有一日,不知朝堂发生了什么变故,剑宗得知的消息就是严家声名尽毁,严相被废、你父亲被赐死、大长公主被强制和离,其他家人尽数被流放。”

严墨戟之前只听锦绣门荆堂主说原身是“大长公主之子”,并未提及驸马身份,还道是大长公主是招婿,驸马地位低微不配被提及;

没想到原身的父亲竟然是丞相家族,而且竟然已经被抄家流放?

“严师兄得知这个消息后,下山去打探过,发现被流放到南荒的严家家眷在流放途中遭了山贼……”

纪明武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让严墨戟心里一揪,脸上浮现起一丝空白,喃喃地道:“严家……没了?”

——原身心心念念的儿时家宅、无数次期盼着亲人来寻,这么多年从满怀期待到心如死灰,原来都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纪明武看着他脸上茫然的神情,心头泛起一丝心疼,揽住他肩膀的手微微紧了些,低声道:“严家的覆灭明显是有人在针对,除了被软禁在皇宫中的大长公主,只有拜入剑宗门下的严师兄,还有幼时被绑架拐卖的你逃过了一劫。

“严师兄原已打听到了你的下落,只是严家如今仍旧是戴罪之身,他不愿你牵扯进来,便托我暂且来护着你,且叫我不要将这些事说与你听,只愿你能过自己的平静生活。”

严墨戟看了看他:“你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纪明武脸色微微黯淡了些,嘴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一丝苦笑:“我那时刚从苌雁山一战中幸存,心境、武功都已毁得七七八八,左右闲着无事,能替严师兄做些事也不算白费。”

严墨戟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过了一阵,才轻轻叹口气,心头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为何原身记忆中出身豪门,这么多年却始终未等到家人寻找;

——为何原身突然被嫁到了纪家,而且纵然整日喝酒赌钱、不事家产,纪明武也未曾休弃于他。

沉默了一会儿,严墨戟看了一眼纪明武,在纪明武温柔又担忧的目光中,郁结之气忽然消散,重新展露笑容,拍了拍他的手臂,忽然开玩笑地道:“那我们还挺有缘的,我被买下来的地方竟然恰好就是你的老家。”

纪明武见严墨戟展颜,也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应道:“嗯。”

——严师兄告知他的其实是当初那伙人牙子的信息,当他找到人牙子的窝点,拷问出严师兄的胞弟下落时,发现竟然在自己的老家,也着实惊讶了一番。

——只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也只能归结为缘分了。

两个人又一起往前走着,严墨戟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皱紧了眉,转头看向纪明武:“武哥,我记得那个锦绣门的堂主,说你身上还中着毒?”

纪明武顿了下,点点头:“是。”

严墨戟顿时急了:“没事吧?怎么才能解毒?”

看着他一脸焦急、好像生怕自己突然毒发身亡的模样,纪明武反倒笑了起来,安抚道:“放心,我无事,那毒虽然解不了,被我用内力逼在了右腿,并无大碍。”

严墨戟目光投到纪明武拄着拐杖的右侧身体,恍然大悟:“你的腿不能动,就是因为这个?”

“嗯。”

严墨戟咋舌:也就是说,他家武哥分出一部分内力压制着剧毒,还能吊打那个锦绣门的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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