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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道人的咳嗽引得旁人注意,尤其是另外一辆装饰更为奢侈华贵的马车上,还坐着一位气度模样都过人的中年男子,身上衣服看上去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绸缎长袍,可凑近才能够发现其无论质地还是纹饰都考究地叫人咂舌。
这男子名为姬杨,既是姓姬,自然和姬氏沾了不近不远的血脉关系。
在上一次那来天乾寻质子的那位贵人碰了一鼻子灰,怒气冲冲地回去之后,第二次就将他派了来,本来打算徐徐图之,甚至于在得知姬辛有一位战仙老师之后,已经放弃了这位帝都贵人默认的皇子,反倒选了另外几个虽然有些家底,本身却平平的人物。
几乎要将此事定下的时候,天下却骤然变化。
本来年富力强,有吞吐九洲意愿的帝王殒命,年轻的皇后成为太后。
然后直接统帅群臣,摄政于帝都宫中。
本以为这就是天下变数最为夸张的事情,可接下来发生那些事情,让这能令天下震动数年的大事都有些无足轻重。
九洲合一。
岚洲万年根基的五宗转眼间灰飞烟灭。
有巨鳌拉动岚洲跨越星海。
据传更有两尊极为可怖的存在在星海之上与神鏖战。
天下气数一变再变。
姬杨叹息一声,不再细想,似乎有些畏惧春寒,拢了拢华贵考究的袖口。
在这一段时间,他总有时代变化的感觉,就仿佛自己的家世,根基,财权都变得无足轻重似的,整个天下看似还是繁华,美人仍旧是美人,少年仍旧是少年,哪怕是春日繁花遍地的景致也和往日一样,可总有种这一切皆是是虚幻的感觉。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姬杨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向前面的马车。
旁边还有个秀气稚嫩更甚女子的少年,好奇看着那边年纪轻轻就已经白发的道人,咳嗽不止,直到从袖口取出一个玉瓶,打开凑到嘴边才止住那剧烈的咳嗽声,想来是某种药。
少年想这是害了多大的病,才让自家大人说的战仙变得这么虚弱。
姬杨心里倒是有些不知真假的猜测。
大概是参与近来发生的事情吧。
虽然说是战仙,但是面对那种大势,恐怕也是差得远啊,可又不能不上。
姬杨心里有些许意兴阑珊,还有些莫名其妙兔死狐悲的同情,看那道人,轻声唤来自己侍从,取出几分以血莲花熬制的上乘丹药,让那骑着异兽的修士追上前去,将丹药递给了道人。
道人似乎是有些愕然,微笑道了声谢。
骑士抱拳一礼,重新回到主家的车驾旁边。
周琰抬眸看了一眼赵离,道:
“你伤势真如此重?”
道人点点头,笑道:“是重,比你能想到的还要更重些,不过倒是用不着服药,不对,这样说倒也不准确,准确些说,是这伤服药也没有什么用处,就像是容器出现了缝隙,再好的东西都会漏了个干净,吃了浪费,不如卖掉还能换点银钱。”
清冷兵神微微皱眉,看向道人手中玉瓶。
不是刚刚姬杨派人送来的那个,是赵离原本服用的那个。
赵离微笑晃了晃,道:“是蜜糖和梅花水兑出来的糖水。”
“将军要试试吗?”
周琰似乎对于这道人的行为颇为无言以对,冷淡地转过头去,旁边车夫也是周琰部将,闻言咧了咧嘴,这往日可没有谁敢这样对咱们将军,但是倒也奇怪,将军居然会主动询问这道人,难道真的只因为道人是将军外甥的老师?
可分明连陛下,将军都不大愿搭理。
周琰不愿多说,但是赵离却来了兴致。
索性掀开车帘也坐在车夫旁边,示意要有事情和周琰交谈,充作车夫的部将跃起在旁,骑乘战马坐骑,拉车的异兽通灵,哪怕是没有车夫也能稳稳迈步往前,道人晃悠着手中的玉瓶,笑道:
“贫道还是想要问上一句,将军果然不打算养狗熬鹰?”
周琰闭目摇头。
道人遗憾,道:“若是你需要养狗养鹰,我倒是能够给你找得合适的,连名字都可以给你提前取好,不过若真要这样走的话,那千二百草头神就有些难凑齐了,或者将军也有和旁人不同的亲兵部属?”
这一次周琰微微抬眸。
赵离将这冷淡青年的反应收入眼底,微有愕然,道:
“你还真有?”
周琰神色漠然,似乎斟酌了下言语,平淡道:
“天下如我和辛儿者虽然少,并非没有。”
赵离反应过来,皱眉道:
“苍天之属所辖的那些诸神,也用自己的神血侵染凡人众生,拿这种事情作为后手?”
周琰淡淡道:“是。”
“这种血脉如果熬过去,大多会产生异于常人之处,但是绝大部分熬不过,会在成年之前被神血烧灼,活生生痛死,或者发狂之下,神志不清,胡乱攻击,因此杀死生身父母之后,心境崩溃的也有,被炼气士当做魔裔,所以我将他们聚集在了一处地方,避开凡尘。”
“不怎么繁华,至少没人打扰,还过得下去。”
道人沉默,叹道:“在哪里?”
这在天下都享有极大名声的清冷兵神没有回答,只是道:
“等你完成你的承诺。”
承诺?
道人后知后觉地明白指的是要坏了苍天的好事,失笑一声,昊天对于这因为其本体而诞生的族裔心中很有些愧疚,但是周琰却是毫不领情,若不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见面拔刀劈向昊天都有可能,不过从他所讲的那些经历,赵离也能猜得到究竟经历了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笑道:
“这你自然会见到的,不过,说起来你要不要也在天庭挂个名号?”
周琰嗓音冷淡道:“不必。”
“周某杀敌对阵,若是输了,自有自家兄弟帮衬;若是胜了,也有部属动手,不必劳烦天庭诸位。”
“那上一次不还是需要齐天相助?”
周琰沉默了下,只能道:
“他不同。”
赵离笑而不语,抬眸远望,见到一路上风景仍旧不错,春日和煦,来到此世许久,但是自从离开西芦城,就很少坐着马车赶路,要么是腾飞御风,要么是直接依靠白色空间去跨越空间的位置,现在往外看,倒也有些味道。
看了许久,道:
“入此城池是黑衣周琰,我倒希望你出城的时候,能够带我去看看你救下的那些人。”
“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名号。”
“放心,不受牵制限制,不必参与天庭诸多盛会,来或不来,都随你心情。”
“到时候,带着那些被排斥的人,找一处繁华地方好好生活,天庭能够给他们足够的身份和香火,能够压制那种血脉,让他们融入人间,至于你,镇守一方百姓,天庭的事情,听调不听宣,如何?”
周琰不答,许久后,道:“什么名号?”
道人笑眯眯道:
“这个的话,他日再说。”
“你总会心甘情愿的。”
兵神闭目冷淡不言。
先前那充当马夫的部将面容古怪,总觉得这旁边一幕极为眼熟,像极了往日自己得胜归来,卸下铠甲,在鬓角插一枝花去戏弄路边清秀小娘,那时将军往往会出手收拾自己,常常刀鞘当头砸下,然后逼着自己去向那小娘老老实实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