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本就是要有耐心的了,照看着孩子与人寒暄则更要耐心!这等周岁宴上,一般是母亲负责后者,可不是因为男主外、女主内,至少不完全是因为如此。说到底,很多约定俗成之事,最开始也只是因为‘拈轻怕重’。
郭敞对郭玺确实很有耐心,或者准确地说,对着这个儿子,他都无所谓‘耐心’的。他根本不觉得这个孩子有什么行为消磨了他的耐心,这个孩子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健康、活泼、聪明等等,全都是好的!
这样说或许是有些夸张了,但郭玺确实算天使宝宝了...至少对素娥和郭玺来说算。毕竟一个没怎么生过病,一切发育都正常得不得了,不怎么哭闹的孩子,怎么不算天使宝宝呢?即使有其他的不完美的地方,也不是素娥和郭敞辛苦了......
郭玺向郭敞走过去,抓住了郭敞逗他用的玩具,抓握显然很有力气,郭敞顺着他就松开了手。看着低头开始摆弄玩具的儿子,圆嘟嘟的脸蛋,因为格外认真,有一种一本正经的搞笑的眼神,郭敞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郭玺抱在怀中,轻轻咬了一口郭玺的脸蛋——他时不时见素娥如此,倒是有些‘学坏’了。
郭敞并不觉得自己当下的举动有什么的,不过是父母之爱子,如何喜欢都不够,所以亲昵了些而已。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却真是惊雷一样。大家互相看看没说话,可心里面一下是想了很多的。
“这孩子十足的可人意,是不是?朕有时都觉得喜爱太过了,不该如此...若是将来惯过个混账来,怎生得好?”郭敞一遍摇摇头,一边接过一旁王志通递上的帕子,给孩子擦了擦脸蛋。他咬得很轻,没有咬痕,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点儿口水湿迹而已。
“官家能想到这处,就不会有那样的事儿!”蜀国公主在一旁凑趣道:“如今不过是红孩儿还小,先宠爱亲昵着。等到红孩儿大一些,自然是如前头皇子一般去读书明礼的。以官家的英明,皇子们哪有不好的?”
郭敞听了却没有立刻肯定下来,而是笑了笑:“这话朕却是不敢说的,朕且不知如何对这孩子下狠心,着实是不能...并非第一回为人父,但这般心慈却是第一回。如今才晓得,那些养出败家子的人家,不见得是不懂不知,只是舍不得。”
见郭敞说的这样‘坦诚’,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如何往下接了。还是素娥从人群中脱身,走了过来。蜀国公主忙道:“顺仪娘娘快来!方才官家说话,娘娘没听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样说着,蜀国公主大略复述了郭敞的话,然后又笑着道:“娘娘听听看,官家着实宠爱红孩儿!还是娘娘养得好,不然
() 哪有这般可人意的小皇子...听说娘娘对红孩儿是一等一的上心,就差事事亲力亲为了?”
素娥听了,看看一边的父子两个,笑了笑道:“四姐姐着实谬赞了,妾其实也只是第一回做母亲,什么都不懂。不过是官家和圣人指派的嬷嬷、乳母、侍女都是一等一的好,如今教妾生受了这功劳。”
蜀国公主不以为然道:“这些人哪有不好的?但宫里的皇子皇女一样有教养的好的,也有养育疏忽的。这样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做母亲的是否上心...顺仪娘娘做得好,看红孩儿就知道了,做什么说‘生受’了?”
郭敞也在一旁说:“素娥就是这般,平常只觉得自己待红孩儿差了一层,旁人称赞就觉得过意不去——宫里养育孩子,哪能像外头那样,还叫嫔妃亲力亲为?”
“退一步说,便是下面人做得好,头功不也该是她的?就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不管是先锋官破阵,还是中军、后军得了头彩,最后算起来不都有大将一份功劳,而且还是头功?这叫用人得力、调度有功!”
“顺仪娘娘这还叫差了一层?”蜀国公主‘啧啧称奇’了一番,也上手去逗郭玺。郭玺或许算不上真正的天使宝宝,但在‘不怕生’这一点上,确实比较少见。蜀国公主这个‘陌生人’逗弄,甚至上手抱他,他都一点儿不闹的。
当然,也是因为早就知道这一点,蜀国公主才会这样随意地逗郭玺。不然周岁宴上弄哭了,固然也有说法,就如同喜宴上打碎了器皿,还能说‘岁岁平安’,但终究不美——谁都知道官家喜爱郭玺,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果然是我们‘素有静气’的红孩儿,好生乖巧!”蜀国公主笑着对素娥道:“顺仪怕是不知道,我是个没孩子缘的,家里的小孩子逗不得,一逗就哭...红孩儿却不这样,叫我瞧了好生欢喜!”
蜀国公主当然不为所谓的‘没孩子缘’遗憾,事实上,她多数时候只觉得小孩子吵闹麻烦...即使乖巧听话又漂亮的小孩子她也喜欢,那也终究是少数么。不过当下话不是那么说的,她这样说果然就见到素娥还没说什么,郭敞先笑了。
“是这样的,四姐别说如今了,便是未出宫前,宫里的弟妹也是挨不着的。”郭敞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又道:“红孩儿这样的孩子十分难得,前头还有人与朕说,这里头可有说法。你们是知道的,朕向来不信那些......”
什么‘说法’?说起来也就是些佛道之说,给郭玺牵强附会一个来历或者宿慧之类的奇遇。郭敞是不信那些东西的,所以听到了也只是一笑了之——但不信归不信,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拿出来作为晒崽的谈资。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点,很配合他...其实有的时候做皇帝,真就和过家家酒差不多。素娥也就是这种时候才深刻理解为什么后世会把一大家子溺爱的孩子称之为‘小皇帝’,可不就是像哄皇帝一样哄着么?幼稚程度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大家又‘过家家’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回话,这是要给郭玺抓周了。此时已经有
了抓周习俗,并且风行南北,特别是富贵人家特别时兴这个,皇家自然也成了定俗——抓周没什么好担心的,左右放上去的东西都有说法,只不过是有些吉利,另一些更吉利而已。
至于说提前训练才周岁的孩子,选择某些特定的物品,那更没必要。哪怕是孩子也需要争宠的宫中,也没有这个风气。毕竟官家要是喜欢,那孩子抓什么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欢,抓周抓得太好了,说不得还要犯忌讳呢(比如说印章这种很引人遐想的)。
此时抓周不叫抓周,而叫‘试晬’,有试其志向的意思...等到郭敞亲自抱了郭玺过去,正殿中央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大案。这张大案比平时读书、宴饮的桌案还要更大,长有三四米,宽也有近两米了。这样的大案上,上面铺设了锦席,锦席中间空出了一条‘小道’,小道两边则摆满了物品,是供抓周所用的。
此时民间试晬,东西就很多了,文具书籍、金银七宝玩具、佛经道经、印章、算盘、弓箭、糕饼水果、金银铜钱、绫罗绸缎、古董...真可以说是世上有的、适合那孩儿的,全都放到这里了。这有些是六局准备的,有些却是今天宾客添置的,说起来都是好意头。
郭敞将郭玺放到了锦席空白的地方,让他自己选择感兴趣的玩意儿。
郭玺显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站在锦席上,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郭敞和素娥,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呢。但很快他就被身边琳琅满目的物品吸引了注意力,走了两步,顿了一下——他现在站得挺稳的,但走起来还是有些随时可能跌到的感觉。
因为这个原因,乳母和侍女都紧紧盯着,生怕他摔倒了后磕着碰着。虽然抓周准备的物品都是没有锐角的,但硬物可是有一些呢。
‘哒哒、哒’地走了几l步,郭玺似乎被左边的一把琵琶给吸引了,这琵琶制作的尤其精美,上面不只有彩色的漆画,还有精致的螺钿。不过这把琵琶也不比旁边的东西更显眼,引起郭玺注意,更多还是因为他经常见素娥和郭敞摆弄这个。
郭玺指着琵琶,对素娥和郭敞含含糊糊地‘啊啊’两声。
素娥笑着点了点头,给了郭玺回应,郭玺就满足了,继续往前走。这让一些人松了口气,虽然抓了琵琶这种乐器也不是说不来吉祥话,但总归没那么好说...沉迷乐器什么的,很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呢。
郭玺之后又‘遛’了大家几l次,直到这张大案快走到底了,他才一屁股坐下,随手抓起一旁的一个物件,算是结束了这次抓周——这却不是六局提前准备的抓周之物,而是宾客放上来的一枚晶莹无瑕的玉佩。
玉自然是好物,在华夏文化里,玉石身上是寄托了各种美好品德的。这个时候郭玺抓了一枚玉佩,不只是吉祥,更是不会有什么‘后患’。这甚至比郭玺直接抓了书本、印章之类更好!那些东西都太‘实在’、太‘直接’了,在素娥母子正当红的当口,其实更容易被说闲话。
相比之下,美玉无瑕,说这孩子品格好,未来会‘金尊玉贵’,这谁也说不出个
不是来。毕竟是官家的儿子(),将来人品贵重、身份尊贵?()_[((),这有什么错?不是这样才真正大错特错了!
于是一连串的吉祥话都随了出来,不少女宾还将挂了钱币的白线挂到郭玺的脖子上——这也是抓周时的习俗之一,甚至不抓周也多有给小儿送此礼的。只不过民间用的钱币基本都是铜钱,这个时候都是金银钱,甚至玉钱!
“...这玉佩是十六妹放的?”听了蜀国公主在耳边的提醒,郭敞笑了笑,冲着隔了几l人的妹妹道:“也是十六妹与红孩儿有缘分,等这孩子能说话、会行礼了,定叫他先敬你这个姑姑!”
公主中行十六的是一个极年轻的妇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郭敞这一辈所有公主中,比她更年轻的只有一个十七公主...想也知道,她们这些年纪小的公主都是在郭敞的宫廷中长大、出嫁的,说是妹妹,其实更像半个女儿。
当下十六公主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哪里当得官家这样说...”
说这她也多看了郭敞怀里的郭玺一眼,过去给孩子挂了一个金钱:“今日侄儿得了玉,臣妹就再添金,也是金玉满堂的意头。”
郭玺的周岁宴就这样顺遂地过去了,这一场周岁宴表面上平静,私下却暗流涌动。之前不少人只是知道官家宠爱郭玺这个高顺仪所出的皇子,却不知道是何等宠爱。这一次算是亲眼见到了——也因此,不少人有了其他的想法。
这样的‘暗流涌动’,直到翻过年去,郭敞命令宗正司给过去几l年出生、年满周岁的皇子皇女序齿后,达到了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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