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天还未大亮, 李余就被闻鹫给叫醒了。
昔日的闻大元帅,如今的安国公大人,熟练地把安庆大长公主收拾出个人样, 塞进马车里。
马车内饰精致奢华, 李余拿闻鹫做靠垫,闭眼眯了一会儿。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她也没下车同早已等候在此处,随时都能随御驾出发的王公大臣们寒暄打招呼,继续睡自己的。
到了时辰,宫门大开, 御驾驶出。
等各家马车队列齐整地跟在御驾后头一块出了城,李余才短暂地醒了片刻,把自己头上身上戴的首饰玉佩给摘了,然后在闻鹫怀里调整出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再度睡去。
李余美美地睡到日晒三竿, 醒来抬头,往闻鹫脸上亲了一口:“早呀~”
一路闭目养神的闻鹫睁开眼, 低头回了李余一吻,顺便告诉她车队现下已经行进到了何处。
这几年太上皇身体不好,越发需要悉心养着, 原本天太热才会去的避暑山庄, 如今成了每年夏天都要去的地方。
按说太上皇不理朝政, 他要去便去, 不需要如他在位时那般, 连着朝臣都一块带去, 可谁让李文谦不放心, 每年太上皇去避暑山庄, 他都一定要跟去,如此几年下来,众人便都养成习惯,还在暗地里催生出不少“潜规则”。
其中一条,就是出发头一天,别往安庆大长公主的马车边凑。
因此李余度过了这一路上相对平静的一天。
从第二天开始,李余这儿便热闹了起来,有来请安闲聊的,也有来商量正事的。
闻鹫也不得闲,他虽身在京城,但也遥领了北境的军职,就连一向不怎么成器的禁军也被李文谦交到了他手上,此外还有一大堆军务和各路消息等着他接收,半点没有退休人士该有的样子。
离京后的第三天,他们一行遭遇大雨,行路困难,便就近入了启阳城,暂作歇息。
启阳城迎来这么一批贵客,城中上下皆战战兢兢,什么好便把什么拿出来,唯恐因怠慢丢了自己的脑袋。
李余一看这地界的官员过度紧张,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挖出来炒了做菜献给他们,心想不妙,跑去尚鸣住的地方一看,果然瞧见她四姐屋里正站着位样貌艳丽的姑娘。
尚鸣这些年官场沉浮,一颗初心倒是留住了,不曾因权势利益走上歧途,但却对美色越发把持不住,府里的美人更是养了一批又一批,每每出京公干,总能从外头再带回来两个,让作为双胞胎弟弟的轩王糟心不已。
故而此行轩王特地拜托李余,让李余无论如何看好尚鸣,别再让她往府里带人。
李余受人之托,正要进去捣乱,就听见尚鸣主动赶人,将那秀色可餐的姑娘给赶走了。
李余感到不可思议,进屋后在尚鸣对面坐下,问:“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尚鸣给李余倒了杯茶,反问:“你又怎么管起了我的闲事?阿景吩咐的?”
李余端起茶杯,“唔”了一声。
尚鸣咬牙:“他可真是面面俱到。”
李余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尚鸣也不瞒着,和李余念了起来:“去年年底望州有异动,皇上怀疑老三,又怕怀疑错了打草惊蛇,特地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里头挑人,假借探望的名义去望州调查,这事儿你还记得吧?”
李余当然记得,因为望州偏远,他们几个都挺不想去的,知道李文谦和她亲近,还求到了她面前,希望能把差事推到别人头上。
尚鸣也来找过她,但最后这差事还是落在了尚鸣头上,因为轩王大义灭亲,把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给推了出去。
类似的举动轩王做过不少,看似坑姐,实则每次都是在给尚鸣铺路,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还遗憾自己看走了眼。
尚鸣也以为此行会对自己有所助益,不曾想助益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尚鸣告诉李余:“我为了方便调查,直接住进了老三府里,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压低了声音:“我看见了萧若雪!”
李余愣住,太久没听到“萧若雪”这个名字,突然听见,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当年三皇子为萧若雪求情惹怒太上皇,被太上皇驱出京城赶去望州岐下,这事儿人尽皆知,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那据说病死在天牢里的东平侯夫人萧若雪其实还活着,并且被三皇子一块带去了岐下。
尚鸣也不知情,但她认女人很有一手,她能辨认出三皇子身边的姬妾是萧若雪本人,而非同萧若雪长相相似的替代品。可李余不懂,即便萧若雪还活着又如何,尚鸣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尚鸣不等李余询问,就继续说道:“萧若雪还活着你敢相信?不仅活着,她还成了老三的妾室,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最可怕的是,我贪花好色的名声传到望州,那萧若雪居然半夜穿上丫鬟的衣服到我屋里,想爬我的床!!”
刚喝进半口茶的李余直接喷了,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茶水,满头问号地看向尚鸣:“啥?”
“很吓人对吧?我都快被吓疯了!”尚鸣提起这事格外激动:“就为这,我府上最近可是一个人都没添,一想到自己若只看美色,不究内里,很可能招来如萧若雪那般长相漂亮,皮囊下不知道裹着什么的美人,我就觉得瘆得慌。
“我还去找阿景诉苦,问他给我揽的什么破差事,结果他说我要能长长记性,别什么都往府里捡,这就是好差事。”
李余摸了条帕子出来擦脸:“他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尚鸣谴责道:“现在还叫你来看着我,我都被他吓成这幅样子了他还不放心,你说他真的是我亲弟弟吗?”
李余声音恍惚:“亲不亲的另谈,我就想知道,萧若雪为什么要爬你的床?三皇子对她不好吗?”
尚鸣:“望州贫瘠,老三家那位王妃的一身行头,甚至比不过我身边带着的丫鬟,你说老三都被她害到这幅田地了,能对她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