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死掉的皇帝也有真龙之气护身, 李文谦没法通过寺庙道观将孝哀帝驱走，又不愿让更多的人发现孝哀帝的存在，只能暂时忍耐这位不速之客, 让他先在自己的身体里待着。

回宫路上, 李文谦顺路, 去接在玉心观小住的皇后。

李文谦和孝哀帝的皇后是同一个人, 名唤甄曦。

和比李文谦小的戚贵妃不同，甄曦比李文谦还要大一岁，性格也比戚贵妃稳重, 气质温婉到近乎冷淡的地步。

但是李文谦和孝哀帝都知道, 所谓的温婉和冷淡, 只是甄曦努力营造出来的假象。

甄曦从小被养在祖父祖母身边，不如自己的弟弟妹妹那般受父母宠爱，所以表面上她被教养的如同大家闺秀一般进退得当, 大气温婉，实际因为弟弟妹妹们受宠, 她骨子里是有些自卑的。她甚至觉得能被太上皇选中, 除了自己家世性格适合，还因为自己年纪比皇帝大, 在家也是当大姐姐照顾弟弟妹妹的，所以她便认为自己和皇帝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应该像夫妻, 应该像姐弟, 且她也不该像别的妃嫔一般被皇帝宠着, 而是应该承担起照顾皇帝，为皇帝管理后宫的重任。

为了符合这一角色，仅仅比李文谦大一岁的甄曦从嫁给李文谦那天起，便带上了冷静自持的面具, 若李文谦是个流连后宫贪图女色的皇帝，甄曦这个皇后怕是能活活把自己憋屈死。

还好李文谦不是，孝哀帝也不是。

孝哀帝登基后，满脑子都是如何弄死林之宴，又怎会把多余的精力放在后宫，且林之宴也不愿孝哀帝诞下子嗣，所以并不会往孝哀帝的后宫里塞人。

李文谦登基后虽然过得顺遂，但因为姑姑三申五令，他也没让自己沉迷女色，若不是太上皇嫌他后宫太空，给他赐婚的同时又赐了两个官家女，也不会有如今的戚贵妃。

他们俩发现甄曦并非冷性子的契机也有所不同。

孝哀帝是在死后，以鬼魂的状态看见甄曦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随后拔出藏在袖中的小刀刺杀林之宴不成，反手自杀，才知道他那面对面说不上三句话的皇后竟还能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他一直以为，哪怕是自己死了，皇后也只会掉几滴眼泪，默默地为他主持后事，谁知皇后根本就不是一个性格冷淡的人。

李文谦则比孝哀帝要更早发现皇后的本质，因为在他登基前，安庆姑姑从北境赶回，他的妻子在见到安庆姑姑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之后的表现更是与平常判若两人，言行举止之间满是压都压不住的雀跃。

等安庆姑姑离开，甄曦虽然恢复了原来的冷淡，却还是难以抑制地询问他，自己能不能和他一样，称大长公主殿下为“姑姑”。

李文谦向来多思多虑，他看出端倪，就故意说不行。

甄曦抿了抿唇，并未表现出不高兴的一面，只是当天再也没有主动和李文谦说过话。

李文谦见状，特地让前身为秋水营的春棠营去细查，得知甄曦的祖父死于当年那场天花，若非李余提出的种痘之法，被关在祖父院里隔离的甄曦和其祖母怕也是难逃一死，故而甄曦格外仰慕李余。

后来李文谦登基，他又挑甄曦因打理后宫事务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故意翻出小时候姑姑给他买的小玩意儿，并把其中一个旧旧的不倒翁送给甄曦，然后就收获了一个满血复活，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的小皇后。

那之后李文谦便喜欢上了在暗中观察甄曦，他发现甄曦也和寻常小姑娘一样，喜欢鹅黄或浅蓝的衣裙，只是为了端庄，嫁给他后一次都没穿过，于是他便叫尚衣局给甄曦做了几件颜色娇嫩的衣服，没事带她微服出宫的时候穿。

李文谦还发现，他的小皇后非常喜欢吃甜的东西，但还是为了端住架子，硬是把甜食给戒了，于是他便叫海溪每天都给自己准备点心，果然皇后主动来找他的次数大大增加，可惜后来甄曦开始牙疼，李文谦也只能忍痛，把每天都准备的点心改成隔几日准备一次。

透过窗子看见甄曦从玉心观出来，孝哀帝突然说了句：“我想抱抱她。”

李文谦丝毫没有同情孝哀帝的意思：“休想。”

不等两人再度互相伤害，甄曦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她看见李文谦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上，臣妾听说您与大长公主殿下又闹矛盾了？”

上回李文谦对李余说了重话，甄曦面上没表露，隔了几天后才跑来玉心观，说什么祈福，其实就是憋不住，跑玉心观还能趁没人的时候放下皇后的架子，踢一踢道观里的墙来泻火。

李文谦安排了春棠营暗中随行，所以皇后把身边伺候的人遣走，提起裙子一边踢客院里的墙，一边小声骂他的事情他都知道。

怕甄曦转头回玉心观的李文谦：“……没有。”

甄曦眉眼低垂，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是不信的。

她从刚刚得到消息开始就一直在懊悔，早知道选秀这事过不去，她一定在宫里待着，就算没什么用，也总好过第二天才得到消息。

李文谦握住她的手：“真没有，都是误会。”

甄曦这才抬眼看向李文谦，这一眼让李文谦想起了孝哀帝记忆中那个哭红了眼睛却不见半点柔弱，甚至还拔出小刀，一脸凶狠扑向林之宴的女人。

李文谦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甄曦紧紧抱住。

“皇上？”甄曦一脸迷茫，不明白李文谦为什么突然抱她。

李文谦：“几天没见，朕想你了，让朕抱会儿。”

甄曦不可能推开他，即便觉得脸热，也还是等到他主动放开，才假借低头整理自己被压皱的衣服，来掩饰面上的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