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琛沉默很久, 最终笑了下，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路宁心情七上八下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两个人在来的路上聊了很多, 可寺庙逛了一个多小时, 路宁总共就说了不到十句话，周承琛也很礼貌地保持了安静，又或者带着一点使坏的心思，保持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暧昧。

以至于结束的时候，路宁有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周承琛送她回了酒店，在前台跟她分别, 郑重说了句：“晚安，希望我明天还有幸能够约到你。”

路宁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藏了一点侵略性，她忍不住有点恼火，感觉自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闷声说了句：“晚安，但我明天有事, 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那以后是哪天呢？”他虚心求问。

“就……以后。”路宁实在不是很擅长跟人拉扯，大概又因为自己赌气亲他, 这会儿尴尬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以后就是不确定, 我也不知道，可能后天, 也可能后年。”

周承琛若有所思片刻, 最后忍不住笑了：“你很可爱。抱歉……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路宁有种想发火却发不出来的感觉，觉得怪莫名其妙的, 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谢谢。”

周承琛的笑意越发深了。

“后天也好，后年也好，我随时等待你的邀约。”他伸出手，掌心握着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拿了一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觉得不合适，又觉得不送出去我会觉得遗憾，可以请求你收下这个礼物吗？没有任何要求你答应我表白的意思，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他轻手打开盒子，里头卧着一对儿蓝宝石的耳坠，小巧精致的水滴形状，切割工艺十分的漂亮。

“我不太会挑礼物，那天去拍卖场，偶然看到的，觉得很衬你。”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路宁拧着眉。

“你的吻也很贵重，并且不打招呼就给我了。”周承琛见她态度略显强硬，忍不住使出杀手锏。

她一路都在别扭，无非就是亲的时候上头了，亲完又后悔了，并不想答应他的表白，但内心偏保守的她又懊悔自己在不打算接受他表白的前提下亲吻他的嘴唇。

路宁平复下来的心情骤然又起波澜，她的脸上顿时烧红，耳朵尖都熟透了，热烘烘的让人难堪，她忍不住后退半步，语无伦次道：“我……那个……你……不是……”

她说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最后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委屈。

周承琛不忍心再逼她，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把耳饰的盒子放在她的掌心，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颔首说了再见：“并不贵重，远没有你贵重，请你务必收下，即便你没有答应我，我也会为我送出如此合适你的一件礼物而由衷感到高兴。而且为免你遗忘，我想再次强调一下，我真的很喜欢你，再见，晚安。”

路宁回到房间的时候，才缓慢摊开掌心，耳坠小小的，切割工艺复杂，因而格外闪亮，是很清透的海水蓝，确实是她会喜欢的东西，而且看克数和品相并不是她买不起的那一类。

他这个人实在是既冒犯又莫名带着点分寸感。

他的消息突兀地弹出来，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夜色下的山脉，起伏连绵，夜空中星光熠熠。

[Z.]：你吻我，其实我比你更紧张，到现在都没办法平复心情。

[Z.]：谢谢你的吻。

他没有逼问她为什么亲他，只是发表了自己的感受，以及感谢她的吻。

路宁捂着脑袋，把自己摔进被子里，有时候觉得他直男的仿佛从来没谈过恋爱，有时候又莫名觉得他很会。

一整晚，路宁做梦都在梦到他，梦里的他也神经兮兮的，一会儿体贴入微，一会儿冰冷严肃。

她梦到自己跟他接吻接了很久，久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梦里的她似乎很享受那个吻，攥着他的领结，不断地深入，再深入……

然后猝然惊醒。

她折起身，大口喘气，抬手轻敲自己脑袋。

“真是疯了。”她喃喃自语。

之后的几天，路宁都躲着周承琛，生怕再遇见他，她记得有一次她和徐诗夏从外边回来，远远就看到他一个背影，她拉着徐诗夏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

徐诗夏眯着眼，终于发现古怪，“你不对劲。”

路宁心脏剧烈地跳着，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

路宁是一周后回学校的，她没问周承琛，也不想和他一起，可他们不仅同天回程，且在同一趟飞机上。

头等舱里，路宁的位置就挨着周承琛的位置。

路宁欲哭无泪，忍不住小声问了句：“你真的没有动手脚？”

周承琛无奈一笑，举手发誓：“没有，真是抱歉了。”

不过是巧合，如果不是故意的，倒也不必特意道歉，周承琛只是觉得她情绪快要崩溃了，这仿佛给了她极大的心理负担。

“我去找人换个座位。”周承琛起了身，再次说了句，“抱歉。”

路宁的手从身后伸过来，轻轻攥住他手腕，“没……没事，不用。”

因为他的反应，她忍不住有点愧疚。

周承琛这才坐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儿巧克力，塞进她掌心：“赔礼。”

“你说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赔礼。”路宁不解。

“不知道，但感觉惹你不高兴是我的过错。”周承琛微微颔首，“真的很……讨厌我吗？你刚刚的表情似乎都要哭出来了。让我有一种恨不得原地从这里消失的冲动。”

路宁忍不住摇了下头，“不，不是，我没有。抱歉，我就是……太意外了。”他也没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路宁甚至都觉得有些事是自己纵容的后果，过分苛责倒显得她有些过分。

“不讨厌，那有没有一点喜欢呢？”他侧头，微微倾身，低声询问，表情认真地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调查。

路宁抿着春，表情带着些哀怨：“你又来。”

周承琛轻轻抚弄了下自己的腕表，认真道：“抱歉，我没有过恋爱的经验，也不太懂恋爱的进程，完全凭着本能做事，我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了，但总是觉得，恋爱或许和商业有着共通之处，如果我想促成我们的合作，我觉得适当地表达我的诚意和问询你在这段关系里的感受是必要的。”

路宁：“……”

这个人真是有够离谱的，如果不是他那张脸，大概会很欠揍。

但其实他的长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长相，是偏线条感的骨相英俊，五官硬朗，线条深刻，仿佛某种古希腊的雕像，严肃冰冷而让人忍不住仔细去看。

路宁不得不承认，他的很多特质都很吸引她，比如成熟内敛稳重的性格，低沉的嗓音，宽肩窄腰的身体线条，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确实太高了点，但比例太好以至于让她很格外欣赏。

但所有单独的特质明明都很吸引她，却无端组合出了一种让她有点畏惧害怕的气质。

说不上是什么，但既不是年龄问题也不是性格问题，就是一种让她心惊肉跳恐惧胆颤的东西。

但最近他频繁的出现，那种恐惧似乎减淡了许多，但心惊肉跳还是存在的，以至于她真的都快要分不清，那到底是害怕还是心悸了。

人在极度迷茫恐惧的时候反而会生出一种孤勇，那仿佛是一种自我保护，于是她在短暂的心跳加速中，突然说了句：“可能……有一点。”

她不想再那么被动了，希望能获得一点主动权。

周承琛凝视她，目光灼灼，仿佛在确认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宁别过头：“你别这样看我。”

周承琛突然笑了下，“那我可以开始追求你了吗？”

路宁都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倒是好奇了句：“开始？那你之前在做什么？”

又是表白又是送礼物，那不算追求？

“其实我不知道。”周承琛低声笑着，“你别看我现在还能和你正常说话，其实我的大脑和心脏都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里。如果你愿意触摸我的心跳，会发现它已经跳得我可以拨打急救的程度了。”

“你……”路宁每次和他说话都有种语塞的感觉。

“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她莫名说了句。

意思是她也没有经验，她不知道怎么办，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

“那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交往，或者玩弄一下我的感情也行。”

路宁偏过头，不想理他：“你别跟我说话了。”

一直到下飞机，他果然没有再跟她说话，路宁却还觉得不太适应，余光里看了他好几次，他不是在办公就是在浅眠，哪里像他说的那么慌乱局促，他明明游刃有余。

飞机终于落地，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但她却觉得分外煎熬，以至于飞机降落的时候，她忍不住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他说话，要不要主动打招呼，最后索性落到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