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80(1 / 2)

阿敏在起更的时候咽了气。其实他从城墙上摔下来之后,就再没有醒过来。这样离去也算是没有痛苦地死了。

努/尔哈赤亲手给阿敏擦洗,替阿敏换上他心爱的贝勒服饰。然后又给黄太吉擦洗,一双虬筋凸显的大手,颤巍巍地抚摸黄太吉身上的十几处刀枪新伤,他的心里眼里都是黄太吉被明军团团围攻的幻影。

代善和他的三万大军尸骨无存。

莽古尔泰和那一万三千旗民也是尸骨无存。

长生天啊,为什么女真人要活的这么艰难?为什么要让女真人的勇士,丧生在那些卑鄙、懦弱的汉人之手。

努/尔哈赤在“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去世的时候,曾经哭得晕了过去。但是面对一昼夜内丧生的三子一侄,他没有一滴眼泪。他心里翻滚着浓浓的不甘,翻涌着这世道对女真人不公的愤怒。

他细心地给黄太吉穿上贝勒服饰,凝望着心爱的儿子在早晨的时候还是生机勃勃的、如今带着些狰狞笑意的脸庞。他请何和礼和额亦都扶起黄太吉,亲手给儿子打好发辫,黑油油的头发上沾染的血污和尘土,他都用丝帕细心地搽拭干净,如同打理阿敏一样,把黄太吉收拾的整齐、干净。

然后他就守着阿敏和黄太吉的尸体坐到了黎明。这期间他从自己记事起一点点地捋着这六十二年的时光,捋着自己经过的人和事儿,印象最深刻的李成梁不可一世的时候,当然更记得李成梁晚年对自己那些莫可奈何的事情。

李成梁活着的时候,几十年不停地挑拨女真族人自相残杀,自己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服膺在李成梁的麾下、为其驱役,给明军带路破了外祖父的寨子……父祖为李成梁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却命丧明军之手。

要不是李成梁的夫人对自己和舒尔哈齐网开一面,自己和舒尔哈齐难保以后不走父祖的老路。就是从那时候起,自己不得不用祖父和父亲所遗的十三副甲胄起兵,开始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的征战。

点点滴滴犹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输了这一回算什么!

那李成梁六十六被罢官前自己要避其锋芒。等他七十六岁起复后,即便是他数个儿子手握辽东重兵,还不是一样要仰自己鼻息、避自己的锋芒?!

汉人不是喜欢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还就不信了,大明会永远强到如四十年前、自己无法撼动的那样。只要打定主意,慢慢地啃食掉大明在辽东的那些堡垒,女真人就能在辽东站稳。

自己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趁熊廷弼初到辽东、立足不稳的时候取了沈阳和辽阳。唉,根源就是缺少族人啊。

如果女真再多十万的勇士,沈阳和辽阳去年就到手了……

努/尔哈赤晃晃脑袋,不再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等回去赫图阿拉,就要鼓励女真族人多生养孩子。要补足这一战的损失,要有更多的勇士,要在辽东这片热土的每一个角落,都要有女真人的耕地和奴才。

想到这些,他扶着双膝站起来,立即下令他的亲卫拆了汗帐,准备天亮就回去赫图阿拉。

一夜未睡的努/尔哈赤看起来很疲惫、也很憔悴。但三子一侄的死并没有让他垮掉。只是他那尚有少量黑色的头发和胡须,如今皆成了雪白,衬他双目的湛湛精光,比平时更加威仪显赫。

“何和礼、额亦都,你俩不用再劝我了。我都明白。这都是命!这是长生天不想我们女真族人有足够的食物,安然渡过这个冬天。”

“大汗。”

何和礼与额亦都陪着努/尔哈赤坐了大半夜,扈尔汉忙着撤军的事宜。努/尔哈赤这样的反应,倒不如像费英东辞世那样哭晕过去呢。

□□哈赤像第一次与何和礼、额亦都见面那样,与他俩抱了抱,然后一手搭在额亦都肩膀、另一手握在何和礼的胳膊上,满怀信心地说:“我们回去赫图阿拉从头做起,现在总比万历二年的时候要好。”

张铨昨天傍晚接了天子派人送来的重伤将士,今儿才到府衙就接到了天子行营送来的的消息。总兵官杨麟奉旨要将阵亡将士送来辽阳,他赶紧令人去广佑寺先做安排。等杨麟抵达的时候,他立即被杨麟带来的天子亲征大军要断粮的消息惊呆了。

他匆匆命人将这些将士的遗体寄放在广佑寺,令自己的幕僚征集辽阳城里的木匠去赶制棺木。又安排人手从为辽阳驻军准备的粮仓里提取粮草,先用送阵亡将士过来的大车拉部分粮草回去,然后他会组织民夫将粮草再送往军中。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会让天子所率的亲征军断粮。同时他还让杨麟带信给天子,说自己要去觐见。

张铨这两天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禁军的伤员是朝廷的功臣,不能含糊了,要安排好、要照应好。他把辽阳城里所有的大夫和药铺的帮工都征召到军营,还得按照天子随伤员送来的手册,协助军营里的医官护理这些重伤的禁军将士。

现在又多了粮草一事儿。

至于辽阳城外的那处战场,定国公世子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收回四棱钢锥,拣拾了部分被炸死的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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