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选侍这一掌没打到朱由校的脸上,却结结实实地拍到了瓷枕上, 四个手指指腹立即痛得麻木了。十指连心, 让李选侍立即变了脸色。她不管不顾地去抽出朱由校头下的瓷枕, 嘴里喝骂:“我砸死你这个贱种。”
一下没拽动,再拽第二下,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客氏眼睁睁地看着朱由校闭着眼睛配合地抬起脖颈, 吃惊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阻拦李选侍。平时李选侍也有打朱由校, 但也是有分寸的。
从来也没有暴怒到要砸死皇长子的程度啊。
瓷枕如愿地被李选侍抽出去了。
李选侍用力过猛、拉空的后果是蹬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 撞到了屏风坐倒在地。向后趔趄的过程中, 双手掐着的瓷枕滑脱, “哗啦啦”在地砖上磕成了碎片。
在李选侍身边得用的大太监李进忠,赶紧在嘴里大声地说:“大郎,大郎,你怎么能推李娘娘呢?”
客氏一拉李进忠的衣袖,指着床上的朱由校尖叫:“大郎被李娘娘吓得昏死过去了,怎么能推李娘娘。”
李进忠与客氏有着不能说的关系,他刚才也看到是客氏拉着皇长子给自己说情,才使得皇长子激怒了李选侍。
他立即闭嘴不提皇长子推李选侍的话, 弯腰俯身去搀扶李选侍。
李选侍这一下摔得比较重, 亏得李进忠的力气大,掐着李选侍的肋下将她半抱起来, 在她耳边低声道:“大郎被吓得厥过去了, 这时候传出去也不好听, 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李选侍没少磋磨朱由校, 不然也不会只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把朱由校吓得见她就怕。听说朱由校昏厥过去了,她恨恨地往床里瞥了一眼,发现朱由校双唇紧抿,脸颊漾着两团驼红。心里不由得开始发慌、害怕,嘴里偏还不解恨地来一句:“你不死就给我等着吧。”
李进忠温声相劝:“娘娘咱们先出去,让那些小的收拾了,免得太医见到了。”
李选侍得了内宦的禀报就赶紧命人去请太医。算着时间太医也该差不多到了。指着守着暖阁的大力宦官道:“客氏照料皇长子不用心,导致皇长子发热,把她给我送去暴室。”
两个守门的宦官不管地上的碎瓷片,立即扑进来拖客氏。客氏抓着朱由校的胳膊不肯松手。
李进忠赶紧说:“娘娘,大郎还要她照顾呢。”
李选侍觉得自己的尾巴根痛,立足都难。
“要不是这贱妇,我也不会摔倒。我另给你选个好的。”
外面的宦官见李选侍出来了,赶紧装作太医才到的模样往里通传。李选侍掐着李进忠的胳膊跺脚,扶着李进忠出了暖阁。
听了个全场的刘太医硬着头皮进去看诊。两个小火者正在清扫摔碎瓷枕,两个大力宦官正往外拖客氏,客氏抓着皇长子的胳膊不送,眼看着皇长子半截身子离了床要被拖下地了。
刘太医唬得白了脸,大喝一声道:“放开新君。”边喝边扑到床边,抱住朱由校的小身子。
入手是一片的滚烫。
客氏这时候哪里肯撒手,尖厉地叫着,伸腿去踹拉她的内宦。
“你们俩个没囊球的,从昨早就不给我见大郎,今儿大郎烧成这样子了,要拿我去顶罪吗?!”
一个刘太医抱着皇长子,俩个宦官往外拖客氏。客氏拼死命地拽着朱由校,后悔自己刚才让朱由校说情了。
有李进忠看着,谁敢用力打板子?!她刚才就是不想丢人罢了。
没想到事情大发了,不能控制了。
李选侍听得暖阁里的争吵、尖叫、叱责声,回头一看皇长子无知觉地垂着脑袋、被太医抱在怀里,客氏太用力了,太医怕拉伤了皇长子,不得不靠紧客氏。而那两个大力宦官,竟是拉不住一个拼命挣扎的客氏。
——其实不是拉不出来客氏,而是李进忠在阴着脸,斜睨着他们呢。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客氏拉出来。”
五六个宦官冲过去,掰手指的、掐脖子的,客氏被掐的翻白眼,伸手去救护自己的脖子,手里自然就松开了皇长子。这些个宦官把客氏连拉带拽地弄了出去。
暖阁里安静下来。
刘太医把皇长子放到床上,细心地给皇长子诊脉。末了叹口气、直起腰来,拽过床脚的夹被,把皇长子盖好。
这时候乾清宫门外又喧嚣起来了。
不同于昨天赤手空拳的十来位大人,这回有御林军、锦衣卫护卫的百多名大臣,再次来到乾清宫,要求见皇长子。
正撞上被往外拖的客氏。
客氏对着那些朝臣尖叫,“大郎被害死了。”
拉她的宦官赶紧去捂她的嘴,客氏摇头踢脚激烈挣扎,发髻散乱,弓鞋甩脱奔着迎面过来的锦衣卫而去。
一句大郎被害死了,吓坏了领头的杨涟、刘一燝和同来的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等朝臣。明光宗继位不满一月就薨逝了,昨天李选侍命乾清宫的内宦们,用棍棒打走群臣、拦着群臣不给见皇长子……
这是要干什么?
受顾命之任的杨涟领头往乾清宫里冲,李选侍慌了手脚,变调的声音尖叫着:“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李选侍的惊惶更让来的人心里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