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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侯面色难堪, 枯坐正堂,等着贾代善回来。陪着舅舅坐着的贾赦, 面色也非常地不好看。
库房缺失物品的事情,是史氏交出管家权之后, 张氏带着女儿、管库的,偶尔贾赦也帮着鉴定赝品,一样样对了一个多月, 才对出来的结果。
而印子钱这事儿, 则是圣人交代给贾赦的。原话是听说有官眷私下里放印子钱,还逼出过人命。要是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去查, 少不得要牵连到朝廷上。如今各地得用的官员不多, 朝堂也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的。要是私下能把事情了了,杀鸡骇猴,让放印子钱的都收收手。等西南平稳了,再慢慢料理内眷涉事的官员。
圣人这么吩咐,贾赦自然是用心去办事。他悄悄地查探来查探去, 发现荣国府、保龄侯府等好多勋贵, 都牵涉进了放印子钱的事情里。
这样的勾当, 可是要罢官除爵的。
贾赦一边查看是自家的什么人干了这勾当, 一边派人去知会自己的亲舅舅史侯爷。史侯得了贾赦的传信,说是市井有传史家的女人放印子钱。吓得史侯赶紧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史家出嫁了的女儿——贾史氏。
这时候贾赦也查出是自己母亲放印子钱的事儿了。史侯还想甥舅俩先把事情处理干净了,让贾赦帮着瞒过去算了,贾赦长叹一声。
“舅舅, 我父亲才卸了兵部尚书的职务,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来。您认为外甥能瞒住朝廷还是能瞒住御史?这哪里是要针对我母亲,这是要针对瑛儿这太子妃呢!”
史侯也知道外甥说的对,甥舅俩人没法子,只得赶紧给史氏扫尾,好能求得朝廷的宽大处理。史氏作为内宅妇人,不论她想做什么事儿,必须得通过在外的那些陪嫁。于是贾母的心腹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荣国府大管家的、现在阖府称作赖嬷嬷的那人,就首先进入了史侯和贾赦的问询范围。
史侯甥舅二人,带着人一去赖家,先吓了一跳:三进三间的院子,虽说门楣是平民制式,但一看就是富裕有余的人家。
贾赦带人去自家奴才的宅子,那就是在巡视属于自己的财产。进了院子以后,不等门房发话,贾赦就吩咐道:“堵嘴,捆了。”
这么富裕的景象,要是赖家父子没在管家的时候做了手脚,他贾赦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前院的响动到底还是传去了后院。已经荣养的赖嬷嬷,听说是荣国公登门了。慌里慌张地扶了一个小丫头从后院奔出来。见到在正堂大刀金马坐着的史侯、贾赦,杀气腾腾、气势骇人,就赶紧跪下,“给老侯爷请安,给国公爷请安。”
贾赦也不叫起,略眯了眼睛,阴森森地问:“印子钱的借据,还有帐本呢?”
赖嬷嬷一听问印子钱,立即被吓得白了脸,磕磕巴巴道:“国公爷,什么印子钱、借据、帐本的,老奴不知道啊。”
贾赦怎肯与她废话,只命令自己带来亲卫,“你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赖嬷嬷听了贾赦的吩咐,瘫倒在地,心里暗叫完了完了。
没一会儿,荣国府的亲卫就搜出来放贷的帐本,还有半箱子的借据。
史侯气得一脚踢翻了赖嬷嬷,“你这老奴,你是要祸害了史家和贾家啊。来人,回府把与这老奴沾亲的都捆了。”
赖嬷嬷一看连自己在史府的亲戚都要被牵连,哀哀哭求道:“侯爷,老奴也是听了吩咐去做的啊。”
不用说谁吩咐的,史侯和贾赦心里也都明白。贾赦下令把赖家所有人,都堵上嘴捆结实了,丢去厢房里看好。甥舅俩带着帐本和借据,回了荣国府。
甥舅俩等贾代善从慈宁宫回来,贾赦说事儿,史侯陪在一边点头。史侯他是满脸的惭愧,贾代善是一脸的迷惘和懵懂。
“恩侯,你说你母亲放印子钱?”
这事儿对贾代善来说,就像有人告诉他,太上要用圈禁起来的二皇子那庶人,去替代当今做圣人一样。
“你听谁说的?咱们府虽不是大景最富裕的人家,却也不曾缺银子花用过。你母亲怎么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那是要罢官除爵、断子绝孙的啊。”
贾赦把从赖家拿到的帐本给父亲看,又让人把大库里缺失的、被替换的贵重物品的帐本也拿来,一一详细指明奇怪之处。
“父亲,儿子也奇怪这事儿,问了舅舅,舅舅说史府也没见到这些东西。母亲管家四十年,儿子却不好去问母亲。”
史侯站起来说道:“妹夫,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问问?”
贾代善摇头,“舅兄宽坐,我自去问问就好。”
说实在的,贾代善一路往荣庆堂走,一路在心里盼着妻子能否认了这件事。虽说这事儿是史氏的亲哥哥和自己夫妻俩的亲儿子查出来,要是史氏能说她没做,他就是为她找个替罪羊,也得洗清了这样的污名。
贾氏从嫁到荣国府,伺候了三代老人。自己在西北那些年,到底是亏待了她……
可在他等史氏看了大库缺失物品帐本的反应,他期冀的史氏没有放印子钱的希望,顿时就化为了泡影……
贾代善出了房门,看自己带来的人,已经把贾母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关去了厢房里。
“把院子封了。”
贾代善冷冷地命令自己的亲随,然后就往前面的荣禧堂正堂去。
贾代善回到荣禧堂,他气得端着茶盏的手都在发抖。他索性搁了茶盏,也不喝茶了,直接问保龄候。
“史侯爷,我贾代善自问这些年没亏待过史氏,她如此做法,可是史家与荣府有仇?”
史侯一见贾代善连舅兄都不肯叫了,顿时坐不住,他站起来连连向贾代善赔礼。
贾代善沉着脸不理会,贾赦只好站起来说道:“父亲,查印子钱的事情,是圣人吩咐儿子悄悄办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