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两天前,夫妻俩还曾经达成过共识——宋秩和桃桃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从情感上来说,白氏夫妇当然希望傻女儿能有个好的归宿。
是,就算桃桃一辈子不嫁人,冬生和蕙儿也会养着她。别的不说,至少是能吃饱穿暖的。但兄嫂的照顾,始终不如枕边人来的细致……
但要从理智上来说呢,宋秩是城里人,是知识分子,还是个教大学生念书的老师,还懂三门外语。虽然现在他人在农村,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城了!人家回的还是京都!
那桃桃跟着他,会幸福吗?一个农村痴傻女孩和一个城里高级知识分子的男青年的结合,会得到男方亲戚、家人、朋友、师长的祝福和认可吗?如果那些人不认可桃桃,也不祝福桃桃和宋秩的婚姻的话,桃桃以后得吃多少苦头啊!
就,左右为难。
但现在,发生了宋秩把桃桃拐进深山里一天两夜的事?
白正乾和唐丽人的想法就变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白正乾说道。
宋秩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准备努力说服白氏夫妇……
桃桃开了口,“妈妈,熊瞎子逮着了吗?”
唐丽人,“没有!”遂说了那天晚上和吉祥村联防的事儿,也说了自家是怎么发现桃桃不见了的。
——当天傍晚时分,大伙儿就发现熊瞎子出现在吉祥村附近的玉米地那儿,于是大伙儿一块儿敲锣打鼓还大声呦喝着,把一大二小仨熊瞎子赶到了密林深处。大伙儿还一直追,追了两三个小时,确认熊瞎子短期内是不会再回来了,人们这才结伴而归。
结果唐丽人和白冬生一回家,就发现桃桃不见了!
杏杏哭着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母亲和兄长听:
——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四姐说她收拾院子累了想睡觉。杏杏就没吵她,可直到天都黑了,家里人等着她吃饭呢,敲门喊了几回也没人应,这才推门进去一看……人不见了!然后就看到桌上留了个字条,说她上祖屋那边去找白珍珠了?
白正乾不敢劳动怀孕的儿媳,就带着杏杏出了门,想上祖屋那边去找人。
那会儿村里正戒严呢,妇女巡逻队不让人出门。但看到这爷俩儿一个病、一个弱,妇女巡逻队就帮他们跑了个腿,上祖屋那边去问了……
问到的答复就是:桃桃压根儿没上那边去!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柱着拐杖的白正乾非要上后山去找人,怀疑宝贝女儿是不是被熊瞎子给叼走了……
妇女巡逻队拼命拦着他,双方闹得脸红脖子粗的,直到唐丽人和白冬生匆匆赶回来,听说桃桃丢了?
白冬生赶紧把还没散的队伍又集中起来,大伙儿在密林里找了一夜,又找到了白天。
说到这儿,唐丽人吸了吸鼻子,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没心没肺的傻女儿,“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跑哇,我就……”
戳了一指以后,突然发现女儿娇嫩嫩的额头上被她戳红了一小块印子?
唐丽人又心疼了,“瞧瞧你这皮肤,比嫩豆腐还嫩些,去了林子里吃了不少苦头吧?”已将方才的狠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桃桃还真有点儿委屈,“鞋底磨破了,脚疼。”
唐丽人就捉住了女儿的脚,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得了,“哎哟我的乖乖哟!怎么起了这么多、这么大的水泡!”
赶紧吩咐梨梨,“快点儿拿了酒精和缝衣针过来,我给桃桃把这水泡给挑了……”
桃桃赶紧缩回脚,“妈妈我自己来!等我洗了澡我自己挑破它!”
那一边,宋秩已经和白正乾说起了这次他和桃桃去密林里找假芭蕉的时候,看到的那架坠毁了几十年的飞机。
白正乾一听,神色凝重,“哟,这可是大事儿,咱得马上向上级汇报。”
宋秩说道:“叔,明天我先去一趟县城,您等我回来再向上级汇报,成吗?”
白正乾一直都知道宋秩的心思,考虑了一会儿,点头:“也不用急,我信得过你。等你处理好以后再说。”
白杏杏缩在角落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宋秩在向自家父母提亲——他想娶她四姐?
她诧异地看看宋秩,又看看自家四姐。
——在她的梦里,宋秩娶的是颜娜倩啊,难道说,被她这只小蝴蝶扇了一下翅膀以后,就所有的人全都改变了命运?
杏杏努力回忆那个梦,终于想起了一个细节:
——宋穗后来成为亿万富翁。当他和颜娜倩还没离婚的时候,杂志曾经刊登过他和颜娜倩的绝美爱情。里头就提了一句:颜娜倩与前夫的婚姻是貌合神离的,她离婚后,宋穗追求她,但她对自己的离婚身份感到很自卑,宋穗就鼓励她说:现代新女性哪怕是离了婚,也有追求自由恋爱的权利,何况你和他还只是维系了几年的形式婚姻而已。
所以说,前世宋秩和颜娜倩的婚姻,真的仅仅只是形婚?
那么,会是什么原因,让宋秩选择和颜娜倩结婚的呢?
杏杏在梦里并没有十分关注宋秩,但现在看来,宋秩对颜娜倩完全没有好感……想来在梦中的世界也是一样——这就说明了,宋秩愿意和颜娜倩形婚,一定是为了避免一个更大的麻烦!
杏杏咬住了下唇,十分忧虑。
她家四姐这么可爱,可不能受这个委屈!如果跟着宋秩会受委屈的话,那杏杏倒宁愿像梦里那样,最后由她来供养四姐。哪怕姐妹俩过得穷一点儿、苦一点儿,至少不受气。
正好这时,白杏杏听到宋秩说,明天要去一趟城里?
她就想:上回她给宋穗写了信过去,按说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如果宋穗有心回信的话,这会儿怎么也该收到了。如果他不愿意回信,那她也得去城里看看,确认一下,实在不行再想其他的办法。
于是杏杏又说道:“宋秩哥,明天你要进城的话,能不能捎上我……”顿了一顿,觉得只有她跟着宋秩去有点不像话?就改了口,“捎上我和我妈,我们进城里去给大嫂买点东西回来补补身子,再过几天就是大嫂的预产期了。”
白桃桃立刻说道:“我也要去!”
唐丽人,“你不许去!瞧瞧你脚板底的那些水泡!你在家休息!”
白桃桃梗着脖子喊,“那我就不要宋秩带我去了,我自己去!”突然想起自己没钱,赶紧换了个说法,“我带着他去!”
唐丽人骂道:“你能耐了哈?前一天自个儿跑林子里去了,后一天你自个儿上县城去!”
“妈妈我要去我要去!我上县城投机倒把去!”桃桃开始撒娇。
唐丽人被吓得脸都白了,吼道:“啥?你去干啥啊?”
桃桃:……
她露出明灿灿又甜蜜蜜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悄悄眯眯地说道:“我上县城挣钱去,买猪肉回来给妈妈吃!”
唐丽人:……
就,姑娘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这么调皮,可她却舍不得骂、又舍不得打的,怎么办?
宋秩,“婶子,那就一块儿去吧。让叔给我出份介绍信……上回县红星机械厂的厂长给了我一封邀请信,邀我去他们厂当技术指导的,咱们就用这个理由去。”
唐丽人犹豫了一下,“我……也能去吗?”
宋秩点头。
杏杏,“那说好了啊我也去!”
梨梨也想去,“那我、我能去吗?”
白正乾被女儿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大手一挥,说道:“你们都去!”
众人商量好了以后,桃桃就先去洗了澡,回到屋里用涂抹过酒精的缝衣针戳破了脚板上的水泡,再抹上了些药膏。
可看着自己白嫩的脚丫子上那破了皮又红彤彤的水泡……
她有些发愁。
——明天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去城里倒卖点儿东西挣点儿钱,可要是脚板一直这个样子的话,岂不遭罪?目测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能好的样子。
想了想,桃桃推开了她房间的窗子。
窗户是正对着家里的院子的,可以看到宋秩房间的内门。
她拿过一颗白天在密林深处摘的野果子,朝着宋秩的房间扔了过来,正正砸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桃桃小小声喊道:“宋秩!宋秩——”
黑暗中,有人“咳咳”的清咳了两声。
桃桃听出来,那是她哥白冬生的声音。
但是桃桃不为所动,继续趴在窗户那儿,“小小声”喊道:“宋秩……宋秩你睡觉了没有?你今天还没摸我的脑袋呢!”
只听到“卟嗤”一声,住隔壁隔壁屋的白冬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隐约响起了大嫂温柔的声音,“冬生,怎么了?”
冬生哥哥小小声说了句“没事儿”,然后关上了窗户。
桃桃继续喊,“宋秩!宋秩……”他是不是已经睡觉了呀?
“吱呀——”
宋秩的房门开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桃桃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桃桃能感觉到一团灵气朝她走了过来……
她喜笑颜开,立刻攥紧了手绢儿——手绢里包着假芭蕉的种籽。
很快,宋秩就走到了她的窗户前。
趴在窗户那儿的桃桃,看到了应该是刚刚才洗过澡、头发还滴着水的宋秩。
她赶紧低下头,说道:“快!快摸摸桃桃的头。”
宋秩站在她的窗户前,见她趴在窗户那儿,低着头,垂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从她屋里透出来的微暖烛光,将她弧线优美的颈脖照得纤悉无贵。因为天热,她穿的是无袖的褂子,两条玉藕似的纤细手臂互搭在窗棂上,美得惊心动魄。
桃桃见他半天不动,有些诧异,抬起头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还不摸呀?”
灵动慧黠的漂亮眼睛眨呀眨,表情天真又可爱。
宋秩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桃桃顿时觉得灵气罩顶,觉得舒服极了,心里想:快点儿把我脚上的水泡治好呀!另外,假芭蕉也要再蹭一点儿灵气!
宋秩抚了抚桃桃的头发,只觉得柔软、细腻、丝滑,一抓之下,青丝纷纷散开,滑滑的、又凉凉的……
他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头发,揉了一阵,突然松了手,哑着嗓子说道:“太晚了,你早点睡。”遂转身急急离开。
也不知为什么,桃桃觉得他像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桃桃就发现自己的脚板底好多了!虽然不至于就好到跟原来一样,但新皮已经长了出来,也不怎么疼了。
当然了,踩下地的时候,还是挺疼的。
这一次杏杏被留了下来,因为唐丽人决定带上桃桃和梨梨,跟着宋秩一块儿去。
杏杏哭哭啼啼的闹了一回,始终无法改变母亲的意见……
没法子,她咬牙找了个没人的空档,把宋秩拦住了,“宋秩哥,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
白杏杏忸怩了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是、是这样儿的,就、就是上回我们去县城的时候,我看到报纸上有人征笔友,于是我就……给那个人写了一封信过去。当时留的是桂花姨的地址,宋秩哥,这回你去……能不能帮我问问桂花姨,如果她有收到我的信,你给我带回来呗!”
宋秩盯着白杏杏,问道:“在报纸上,征友?”
他的声音清冷至极,不带一丝情感,锐利的眼神似乎已经拆穿了白杏杏的谎言。
白杏杏垂下头,窘迫得想哭。
“好。”宋秩简洁地答道。
白杏杏又声如蚊蚋一般地说道:“宋秩哥,要是……真有人写信给我,求求你,千万别让我妈知道,她会打死我的。”说着,她羞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宋秩“嗯”了一声,转身去找桃桃了——桃桃脚疼,他得背着她去。
白杏杏就倚着门,眼巴巴地看着宋秩背着桃桃,唐丽人和白梨梨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急匆匆地走了。
白杏杏咬着嘴唇,心里十分不安——如果宋穗真给她写了信,她又拜托宋秩去拿了,那宋秩会认出宋穗的地址和笔迹吗?天,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却说宋秩与唐丽人拿着介绍信一大早出门,为了就是赶邻镇直达县城的长途班车。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必去镇上转车了,可以提早三小时赶到县城——如无意外的话,他们七点钟上车,中午两点钟左右就能赶到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只是,一众四人刚走到知青站那儿的时候,和手里搭着毛巾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着漱口杯和牙刷的颜娜倩打了个照面!
这几天颜娜倩天天被蒋宏志逼着去上工,精神萎靡得很。一看到宋秩,她主动忽略了被他背在身后的白桃桃,倒是注意到宋秩穿着出门穿的皮鞋,与他同行的唐丽人和白梨梨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颜娜倩眼睛一亮,“宋秩哥,你们这是?”
白梨梨没有戒心,顺口答道:“我们上县城……”
唐丽人瞪了女儿一眼,白梨梨被吓住,不再说话了。
颜娜倩大喜,“你们上县城呀?正好……正、正好我也有事儿上县城去!宋秩哥,你等等我,我很快的……”
宋秩冷冷地问道:“你有介绍信吗?”
颜娜倩一愣,俏脸涨得通红。
不过,她看了看唐丽人和白梨梨,心里又有了底气,“我、我可以搭你的介绍信嘛!”
——就算宋秩有能耐,拿得到介绍信,唐丽人和白梨子白桃子也不可能有,很大可能性就是蹭宋秩的。那她们能蹭宋秩的,她为什么不能?
可宋秩却说道:“不能!”
说着,他背着桃桃就走,唐丽人横了颜娜倩一眼,也拉着梨梨走了。
颜娜倩的脸红到滴血。
但她又不甘心——留在村里多累呀!跟着宋秩进了城,就算看在宋熙和宋穗的份上,难道他还能真的不管她?
颜娜倩把心一横,跑回知青站把脸盆一摔,冲着蒋宏志喊了一声,“喂,我今天休假!去县城有事儿!”
蒋宏志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喝问,“你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宋秩让我去的!”说着,颜娜倩跑出了知青站,气喘吁吁地去追宋秩一众了。
这时宋秩背着桃桃,与唐丽人、梨梨一起,已经走出了村口。
他们需要走上二十分钟,才能来到公路旁。
颜娜倩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宋秩哥!宋秩哥……等等我!”
宋秩的脸色臭臭的,脚步不停,也不理人。
颜娜倩终于追了上来,埋怨他道:“宋秩哥,你怎么这样呀,都不理人!”见宋秩压根儿不理她,她有点有讪讪的,又问,“宋秩哥,你们去城里……干啥呀?”
还是没人理她。
就,挺尴尬的。
颜娜倩面子上下不来,就问白梨梨,“梨子啊,你们上县城去,是买东西去的吧?”
白梨梨刚才一搭话,就惹上这么个麻烦,现在无论颜娜倩怎么问、问什么,白梨梨再不肯开口了。
颜娜倩又羞又气,恨不得转身走了!可转念一想——要是回去了,岂不是更加蒋宏志和贾小红看她的笑话?与其让那些人看笑话,还不如厚着脸皮蹭宋秩的,至少还能去一趟城里,怎么也能蹭着吃的喝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拿点儿。
于是颜娜倩也不吭声了,就捱着白梨梨走着。
一众人走到公路边,没一会儿,就有长途班车来了。
趴在宋秩身上、被颜娜倩忽视了很久的白桃桃好奇地看着颜娜倩,问道:“你有钱搭车吗?”
“当心头!”宋秩轻喝,然后背着桃桃上了班车。
白桃桃吐吐舌头,把脸贴在宋秩的背上,避过了低矮的车门,被他背上了班车。
颜娜倩愣住。
——她听出来了,白桃桃的意思,是宋秩根本就不会为她付车费?
班车上的售票员瞪着颜娜倩喝道:“哎!那个女同志,你上不上车?上车就赶紧的,不上车你就退后!别不三不四地挡在这儿!”
颜娜倩脑子一热,上了车,指着宋秩,对售票员说道:“同志,我和他们一起的!车钱也是他们付!”
宋秩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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