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滴答,滴答。
下了一场短暂的太阳雨,疾风骤雨扫荡过后的城市,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祁免免站在美术馆门口,屋檐的雨水滴落下来,一声一声,鼓噪耳膜。
周邵清迎上来,接过她的伞,拎在掌心:“难得祁小姐约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听说你新添了千金,恭喜。”祁免免懒洋洋的,像是提不起来兴致。
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沈助理追上来,递给她一份文件,是关于周邵清的。她错愕片刻,问:“你们季总给我的?”
沈助理忙解释:“给您准备礼物的时候我看了您的行程表,无意间留意到的,季总以为您喜欢他的画,所以我去调查了一下,您不要多想……”
祁免免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没事,你们季总关心我,还不承认。”
沈助理松了一口气,笑道:“是的,季总对祁小姐很上心,他对别人不这样。”
祁免免笑了笑。
季淮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恨,那大约也是有无缘无故的爱吧!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她没有去商场买东西,让司机送她来了这里,周邵清开了一间私人美术馆,只对会员和收藏家开放,只每个月会举办美术沙龙,那时人会多一些。
祁免免既不是会员也算不上收藏家,但周邵清还是殷勤过来迎接了。
周邵清甚至错后半步跟在她身后,看见自己手里拎着的雨伞,不由失笑,觉得自己像公主身边的小厮。
怎么就不由自主地接过来了呢?
她身上好像的确有那样的气质,仿佛只要站在那里,就该有人替她鞍前马后。
听说你新添了千金……
纷乱的思绪绕回起点,他陡然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什么,脸色唰一下变得青白。
她怎么知道的?
“祁小姐听谁说的?”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僵硬,兀自强装镇定。
一股一直以来都存在但却被他忽略的怪异感觉逐渐泛上来。
他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是在沙龙的一角,她坐在角落,静默地欣赏一副画,那是一副油画,并不是沙龙的一部分,挂在楼上墙角的位置。
那幅画叫做房间的玛卡里亚,一个小女孩神色肃穆地盘腿坐在房间里,房间被浓郁的黑暗笼罩,高不见顶的穹顶延伸到画外,光线从极高处射进来窄窄一条,映照在女孩的头顶和膝盖上放的画纸画笔上,她在画自己,全是各种笑着的表情,房间的四周都挂满了她的自画像,地上也是散落的废稿,那一个又一个笑脸将女孩牢牢困在房间里。
“这幅画的作者游夜,住在福缘街彩虹巷147号,画这幅画的时候才13岁,”周邵清指了指画中的小女孩,“喏,这是她自己。”
祁免免对大多数藏品都不感兴趣,唯独对这个兴致勃勃,周邵清便抛下所有人,独独站在这里为她一个人解说。
游夜是艺名,真名不详,祁免免说想见见这个画师,周邵清只能遗憾说,她已经去世了。
彩虹巷147号是个福利院,游夜是被警察从犯罪现场解救出来后送过去的,亲生父母无从考证,进福利院的时候大概是四岁,发育迟缓,不会说话,也几乎没有学习能力,只对绘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来登记收养的人,都会略过她,后来渐渐长大了,更难被领养了,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家庭。
她的死也是一场谜案,她画了这幅房间的玛卡里亚之后就自杀了,但院长和福利院的老师说,她前几天表现得非常正常,她桌子上的便签纸上还有七八个待办事项,便签上写,这幅画是送给朋友J的,但关于这个J,毫无线索可言。
去世的时候这件事被人po到了网上,看客坚信这是一场蓄意谋杀,但经过警察紧锣密鼓的排查后,只能得出自杀的结论。
当时甚至有人猜测J是游夜的第二人格。
但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跟福利院的任何人都不亲近,更不会倾诉心事,以至于警察问询的时候,甚至从人际关系中排查不出一条有效的线索。这猜测也只能是猜测。
这件事轰动一时,不过祁免免对社会新闻并不关注,所以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结果就是游夜的四十多幅大大小小的遗作被争相追捧,炒到了天价。
福利院因此得到了一大笔的捐款。
周邵清这幅已经是转了几手了,可惜他这里曲高和寡门庭冷落,会来这里的人,对这种轶闻并无多大兴趣,也就参观者寥寥。
祁免免花一百万把这幅画买了下来。
现在挂在御水湾的的展室里。
周邵清对祁免免有过深刻的观察,她看起来漂亮随和,但却是个隐藏很深的极端冷漠残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