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坐在唐渊的坟冢旁边,修长的手指在酒壶圆润的腹部摩挲,隐约可见虎口处的薄茧。
林间潮湿,清晨的水雾在时安周围弥散,她拎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些许,囫囵咽下去,因为仰头而绷直的纤细的脖颈,在晨光水露中模糊了边界,似上好的羊脂白玉,熠熠生辉。
今天倒是个不错的天气,春日朝阳,似乎一切都透着勃勃生机。
只除了她旁边那座孤独的坟冢,黄泥因为潮湿的空气挤在一起,将死去的身体细细掩盖,仿佛这样就能让逝者的灵魂得以安息,就能隔绝生者的悲伤。
旁边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不少酒壶,时安拎着的这壶显然是最后一壶酒了。
她恬静白皙的脸上一丝红晕也无,白的有些病态。
时安突然没了喝酒的兴致,手指一松,酒壶便骨碌碌滚到地上,和那些空了的酒壶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看着汩汩流出又很快渗进泥里的酒,嗤笑一声,“啊,忘了你滴酒不沾。”
时安撑着唐渊的木碑起身,对死者好似毫无尊敬之意,一身黑色的劲装下,有不少地方都透着黏糊的湿意,显然不是露水或者酒导致的。
很快,纤细的身影有些踉跄地离开此处,只留下了一地的酒坛,和不远处几滴刺目的鲜血。
是夜,京郊,归羽门大本营。
时安和唐渊原本是归羽门的左右护法,这是一个拿人命做交易的组织。
但却与普通的杀手组织有些不一样,他们有一些在这个行业看来简直是滑稽的坚持。
“老弱孕幼不杀,忠孝仁义者不杀,造福一方者不杀。”
这是老门主立下的规矩。
这样一看,这一个买卖人命的组织,竟然不能算得上是“恶”,反而还有些“侠”的味道在里面。
宴客厅觥筹交错,一片祥和宁静。
今天是归羽门新门主继任大典。
一个有着些许侠义的杀手组织里,出现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在门中还有不少拥趸,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老门主一脉的人如今只剩下一个时安,虽然唐渊帮她挡住了致命一击,但是在数日的奔波逃亡中,时安也已经油尽灯枯。
她单膝跪在房顶,一动不动的顺着瓦片间的缝隙,看着那个满脸春风得意的小人,陈泗。
时安之所以折返回来,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东西。
一件可以让整个归羽门灰飞烟灭的东西。
在宴会厅正下方的四箱改良版霹雳弹,那是多年前老门主亲自完成一单委托后得到的报酬,由于杀伤力太大,容易伤及无辜,便一直被搁置在地下室里。
这个地下室只有老门主和左右护法知道。
这时,下面一人站起来举着酒杯说道,“老门主的心腹已然被处置殆尽,只是左右护法的尸体属下还未曾找到。当日他二人虽已重伤濒死,但属下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
坐在他对面那人摸了一把怀中娇艳的美姬,扬声道,
“今日乃门主继任大典,莫要谈论这些扫兴之事。老门主一派就剩那时安和唐渊二人,当日已将他们重创,就算他们逃了,也活不了几日,翻不起什么浪花。待过了今日,你我只需加派人马找寻尸首即可。”
这两人是曾经的堂主,陈泗能坐上这个位置,他们俩居功至伟。是以,这两人已成了归羽门新任的左右护法。
时安强行咽下口中的腥甜,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
矫捷的身影轻轻落地,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打开了一扇暗门,一道黑影闪入,暗门又缓缓关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夜深了,京郊一处深山中猛然迸发出滔天火焰,带着如炸雷般的巨响,整座山很快就被熊熊烈火包围。
山火整整烧了三日,待火灭之后,京都才敢派人前往探查。
山中只剩一处被炸毁的大型屋舍,爆炸中心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看不见,离房屋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不少焦尸。
官兵搜寻了数十日,才终于从蛛丝马迹中推出,这里乃是一处杀手组织的大本营。
“滴——滴——角色载入中。”
一道男声在时安脑海中响起,声音平板,没有任何起伏,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