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支书开始说起了些勉励的话, 内容意思便是让她天天向上, 积极发挥所长,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李慕妍耳朵听着视线盯着他手中拿的一只全新钢笔,心里想着:我努力辛苦了这么久,所谓的表扬奖励, 不会只有这一只笔吧?!
“……你所做的努力与对社会的贡献将会记录在个人档案里。”潘支书将手中的英雄牌钢笔与搁在桌面上的牛皮纸袋递给她,“这是领导为你的积极进取给予的表扬,希望你能铭记组织对你的期待, 好好努力表现, 为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慕妍接过奖励,一脸慎重道:“感谢组织对我的期许!今后会更加的努力,争取做一名对国家社会有用的人才。”
这话一落,但见潘支书那一向板的跟棺材一样的脸因满意而露出微笑,不再那么让人犯嘀咕时, 李慕妍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那打了许久的腹稿道出。
“潘支书, 想问你件事儿,先前支书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想搬出知青点的事?”
晋江湾上的大小事务潘支书不说全部了解, 可该知道的事,先前支书多有交代,所以对于李慕妍这个身为知青却想着法子搬出知青点的人,潘支书自然知道。
若是一般人, 潘支书不会管这种事, 可见上头都为她写的提案进行表扬, 个人档案也做上了记录时,领导的重视也等同他得重视,所以在晋江湾上的事情弄妥也稳定后,这时也腾得出手处理了。
“这事我知道,不过看你都没跟我提,我还以为你不着紧,便搁着等得空了再说。”
这回答让李慕妍听得无语极了。
敢情她先前的低调等稳定,都是顾虑太多……
“所以这事……意思是可以妈?”
基本上这种要求得在表扬下来前提出,上头便会为此做评估,李慕妍早早提了没错,但因试产的时间有点久,加上中途支书换了他,才刚上任一时事忙,就疏忽的没和上头再次提这事,以至表扬下来了李慕妍关注在意的事没个准信……
不过这事潘支书自然不会跟李慕妍说,便道:“我再问问,要没问题快的话,也就是年后的事……你想好搬去哪住了吗?”
李慕妍这一次不止无语还腹诽。
她想住的地方被他这个空降兵占了好嘛!
大队部这排红砖瓦房的空屋有三间,坐落在这一排屋子的最后面,除了最后一间因是最外围的房间有两个窗户光线敞亮又通风,其他两间只有一窗户,她一开始看的便是外围那间,但现在那间成了潘支书住的地方,所以要是她还想住大队部这,就只能退而其次的选择另外两间。
哪怕这两间房的条件没先前想的那间好,可在这乡下地方,一望过去只有一片低矮土胚房下,李慕妍当然还是选择大队部了。
红砖瓦房阿!傻了才不要。
“大队部这儿还有空屋,我想住这儿,这样我就不用苏家庄跟林家村来回跑,也方便汇报数据。”
比起李慕妍单纯的看到表像,以为大队部这的空屋没作用,潘支书却知,这是给来的干部暂住的房间。
“我帮你问问吧,但你可别报太大的期待……”
在李慕妍纳闷的目光下,潘支书解释了缘由。
李慕妍登时愣住。既然是给干部长官暂睡的房间,为什么之前支书还说行,要帮她问,从未提过或说过这事呢?
难不成……吊她胃口?
李慕妍不知她还真相了,当初支书应允她说有机会等等话,不过是画个大饼给她,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让她安心好好写提案做数据,等完成后晋江湾得了个好评比,之后李慕妍要有能耐再写新提案时再说……简单而言,当初的支书不是那种一开始会给人好处的人。
当然李慕妍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听到潘支书这么说时很是惊讶,最后嘴上是说‘好麻烦潘支书帮她问问’,心里已经烦恼起房子的事了。
认真说来,除了住大队部这儿,她哪儿都不愿意搬的。
为毛?
只因大队部这有民兵阿,而外头……老实说一点人身安全保帐也无。她是个无亲无靠的下乡知青,且还长得不错又年轻,要是被惦记上了或是遇到色胆包天的人怎么办?
还不分分钟出事!
也是考虑到这些,这才打起大队部空房主意,然而现在……李慕妍蓦然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之感。
虽然这事还不一定,可心里就是莫名的丧,令她和潘支书说完话从屋子里退出来时,瞅着牛皮纸袋里的八百元也没那么开心了。
心头闷闷的。
“慕妍,支书把你叫去说啥了,我刚看你出来一脸闷的。”李慕妍去会计那儿领完今年挣的口粮及分红,便听丁小兰问起。
关于搬出知青点这事,毕竟困难又不太可能成功,就是成功也容易遭人羡慕嫉妒恨……即便和丁小兰及许大平关系不错,李慕妍也没和他们说过。
只因一切不确定,且这种事她说了很挑战友谊。
若是丁小兰和许大平也说要搬出去,麻烦她和支书问问的话,她能拒绝吗?
拒绝了,他们心里多少都会产生‘既然她都要问支书要要搬出去了,怎么不顺便帮他们问’的想法,便会觉得她不厚道,白瞎了眼,令这段有谊就此变质。
不拒绝,去帮忙问,用的是她的脸去问,多少会有厚脸皮又毁她在支书面前的印象,便有可能连带影响到她自身申请……且最怕的还是她要是申请过了他们两人没有呢,心里还不恨跟怨吗?
标准的吃力不讨好。
这般种种,她干啥拿石头砸自脚的去说去提?
等一切明朗确定了再说反而较好。
李慕妍对这种事向来想的比较多,所以当时不提,现在也一样。
“没事,就说一些关于水田的事罢了。”李慕妍轻描淡写的带过这话,就问,“对了你们今年还去采买年货吗?”
这一问,两人想起去年的买买买,那可叫买的舒爽,丁小兰和许大平几乎异口同声说:“去!怎么能不去呢!”
……
腊八的到来,意味着年将近,也意味着一年下来的辛苦终于能领取到丰硕的甜美果实。
领口粮,领分红,这是乡村农庄每个人最期待又盼望的日子。
稍早领完的人,这会不是忙去置办年货就是偿还先前所欠……有道是债不欠过年,欠的还清了,来年才会好。
不知打哪听到这句话的苏巧眉,一时代入自己,忽地就哭了。
她对邵承志的感情一直以来是盲目与贪恋的,可到后来却如疯魔了般,干下了后悔终身的事。
经历了被强与小产,害得她哥她姑丈被撸下马,随即又遭退婚……这一系列变故令她失了家人的宠爱,地位从天堂掉到泥底,从来不用下地干活的她来年就得跟着一家人下地干活……
如果她所失去的这一切能赢得邵承志,那还值得。
然而从她发生这么多事到现在,他却是连来探望关怀都没有……如此绝情,她还奢望什么?
是时候斩断那份长达多年的念想,为自己做打算了……
如今没了清白又难以怀孕,眼下退婚的娃娃亲,那位青年还是想和她一起……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待家人越来越厌弃她时,将来很有可能面对嫁给鳏夫的命运。
她根本没有选择。
然而心底还是隐隐有着不甘!
不甘就这么服从了命运!
所以在应允娃娃亲,决定一切以前,她还是找了邵承志,就想亲口听到他的回答。
然而这会看到他,她多么想这么扑到他怀里,说说她这阵子遇到的委屈……可当视线触及到他冷淡疏离的目光时,那抹刚扬起的热切情意顿时如被波了盆冷水般,迅速消失待尽。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还要回去给大家分猪肉。”
听到这话,苏巧眉面上的凄楚顿时成了抹自嘲,而她也就这么将这抹嘲意给说了说来。
“在你心中,我比不上分猪肉这事?比不上那些认识不久的知青?”
邵承志眉头顿蹙,没否认这话,“你找我来就是要说这事?”
苏巧眉当然不是来说这事,见他皱起的眉,神情多了几分不耐,她那盈满心中的千言万语,一时就这么鲠在喉端,硬生生吐出时,全化成了一句问。
“我只想问你,在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便是喜欢过,邵承志也不会承认,且也别说,那份喜欢早在她和何凝芳不断吵闹,常常拿他当成了攻讦彼此的存在时就消耗殆尽了,所以这会回答根本没有犹豫。
“没有。”
苏巧眉面上佯装的淡定有一瞬皲裂,可仍是极力稳住的问:“真的一丝都没有吗?”
话里的不死心意味深重,让邵承志再度想起前些日子她出事时,他去看望她,却被苏爱国拦下的事。
苏爱国隐晦又恨声的告诉他,苏巧眉会有今日甚至走到这一步全是因为他,要不是他,苏巧眉又怎么会干出蠢事呢?
到底是认识几年的人,哪怕苏爱国说的再隐晦,他多少听出癞二这事非外头传的那般,而这也让他意识到,这个自少女便跟在他后头跑的妹妹,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傻事。
他没有为此就看不起她,但却是知道自己永远回应不了她的这份情感,不想害她下,便也应允了苏爱国的要求──不再出现于她面前,也不要再连系,永远。
所以今天来见她……是毁了对苏爱国的承诺。
而会这么做,无非是她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彼此都知道的答案。
这话一但说出,以她的性子定是不再纠缠也……形同陌路。
他能舍得吗?
舍得这个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女孩吗?
邵承志反问自己。
随后那搁在腿旁的手,拳头握紧了都不知。
“你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