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太阳刚刚从海面上升起。正在退去的潮水,让渐渐远去的沙滩变得格外的平滑宽阔。
正是赶海的时候。
早起的渔民赤着双足,踏着细沙上刚好没过脚面的海水,在远处沙滩上昨晚就布好的竖网里,捕捉着潮水退去后留在网里的各种鱼虾。
白色细沙上浮动着的还未完全干透的浅水,连入天际,映着蓝天白云,仿佛一面巨大而平滑的镜子。
“即便是朝阳里看过去如此美好的景象,在身处其中之时,大概也是充满着无奈啊!”郭来叹了口气。
若是换作是自己,无论秋冬,每天早上都要赤着脚浸泡在海水里。为了老婆孩子的一日三餐,为了一天的生计去捉鱼捕虾。
“那个时候,眼里能够看到的,怕是只有对生活的麻木和无奈罢了!”郭来叹道。
窗叶里看着远方的渔民,郭来赤裸着上身推开百叶窗,用手挡了挡耀眼的阳光。
眼睛适应过来,他就看到了很多人。
让本来清静码头突然变得很热闹的很多人。
顺着小酒馆,沿码头凭空搭起了十七八个热气蒸腾的早点铺子。码头尽头,远远的几十匹马和十几辆马车。
而在小酒馆前,除了原有的凉棚之外,又用同样的白色帆布新搭出了七个凉棚。每片凉棚下摆都有着的一张八仙桌。
有了八仙桌,自然少不了二人凳。每张桌子四张的二人凳。
凉棚向海,被分成了前后两排,靠近酒馆空着四张,另外靠海四张则坐了五个人。
第一桌,是一个和尚。
一个黑袍的干瘦中年和尚。
凳子虽是四张,却只坐了一个人。
和尚独自占了一桌。
和尚过来一桌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美妇。三十上下年纪,衣服很华丽,人也很美丽。
也是独占了一桌。
然后再过来的第三桌,是一个褐衣老者。粗布长袍,五柳长须。
郭来看去,一张国字脸,像是一个老学究。
第四桌却是坐着两个人,两个俊俏的白衣少年。
神清气朗,衣着很华丽,腰间的长剑也很华丽的两个白衣少年。
当郭来从老板娘的窗里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正在看着老板娘窗里的郭来。
用各种各样的眼神在打量着郭来。
和尚微微颔首微笑,低头念了声佛号。
轻蔑哧鼻,满眼里俱是不屑之色的中年美妇。
还有一位手拈长须,看了一眼过后,正在大摇其头的“学究先生”。
而最后一桌的两个少年盯着郭来的眼神却很热情,热情得竟像是立时就要喷出火来。
似乎是要将在老板娘窗户里赤着上身的郭先生,烤成早餐盘里的郭牛排。
当先一个少年的手,也不自觉地伸出,几乎快要搭上了挎在腰间那柄华丽长剑上华丽的剑柄。
男女之事,和尚是方外之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中年美妇大约是看不顺眼窗里的郭来,又或许是看不顺眼窗户的主人。
只因她大概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又或者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从前。
“老学究”自然是在感叹世风日下。
从古到今,都会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慨。但从古到今,也一直都会有这样的“世风日下”。
只因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所以这样的“世风日下”一直在发生。
很正常,也很自然。
感慨,也是感慨不完的!
看了看两个俊朗的华丽少年,“少年人火气大!”
郭来笑了笑,穿上衣服,走出店门。
葡萄并不总是酸酸的,也有甜甜的。而吃到甜葡萄的那只狐狸,总是会心平气和地看着别的狐狸。
因为他已经吃到了葡萄。
这各种不同的表情让郭来觉得很有趣,毕竟这么多表情并不是总能同时看得到的。
吃了葡萄的“郭甜甜”微笑着穿过大堂,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肤色黑黑实实的少年,从店里跟了出来。
他用同样黑黑发亮的眼睛看着郭来,笑着问道:“先生醒了,不知要吃什么早点?”
郭来不由一愣,今天早上突然多出来很多人,他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加上原本就不认识,一个他都不认识。
“你是?”郭来问少年。
少年见问,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答道:“我是这里的伙计。”
“伙计?”郭来疑惑地看着这个在店里三天没见有人,一大早突然多出来的小伙计。
“伙计!”小伙计又露出两排大白牙,笑着确定回答。
他似是看出郭来的疑惑:“我平常都是在村里打鱼,码头上有货到的时候才来,不然店里人手不足。”
他又补充了一句。
郭来看着这个眼睛太亮,牙齿也太白的酒店小伙计,正在考虑早点要吃什么的时候,远远传过一声轻笑。
郭来转头看去,依旧的一袭贴身白衣。在初升的阳光明媚下,耀眼得如同一朵从天山上刚刚摘下来的雪莲一般的老板娘,正从桌间穿行过来。
在她银铃般的笑声中。
只见,和尚又低头念着佛号;中年妇女依旧轻哼哧鼻;老学究红了红脸,却又不时低着头转眼,瞟向老板娘那条两侧衩开得很高的裙摆间,那修长而笔直的长腿。
而刚刚从窗外看到郭来时,眼睛还要喷出火来要把他当早餐烤的两位白衣少年。
此刻却立时站起了身子,挺起胸膛。
眼睛也突然闪亮得如同早晨升起的阳光。
郭来细看之下,两人身上的白色长衫像是跟老板娘的一个模子,除了穿在不同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