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任务,完成了。
楚然半眯着眼睛,蹭了蹭霍言的肩。
戳破他从容的表象,逼着他说出她的死期,的确残忍了些,不过,他还活着。
有些人,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
霍言不愧是霍言,即便是伤心,身躯都紧绷着,极为隐忍。好一会儿,他慢慢平静了下来,揽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
楚然也依旧顺从的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然然,”霍言叫她,声音更沙哑了。
“嗯?”
“你昏迷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是吗?想了些什么?”
霍言顿了顿:“想我们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情,第一次碰面,我从不知道有人爱钱爱的这么理直气壮,可是,你理直气壮的模样太耀眼了,耀眼到让人想扑灭它……”
“想后来有一次应酬,你一出现就把我手里的酒杯夺过去了,其实那次凶巴巴的,已经像个小野猫了,可我没有在意……”
“想你为我煮南瓜粥那一次,只穿着件白色衬衫,赤脚在公寓里走着,很诱人,诱人的让人不舍下床……”
“想你每一次看到我时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我要和你分开时,你抓着我哀求的眼神,然然,你那时,在对我求救吧……”
霍言说了很多,那些以为不重要、不会记得的事情,一件件的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楚然也就懒懒的听着,直到他声音哑的厉害,停了下来,她才道:“原来您知道这么多事啊。”
“……”霍言依旧沉默。
楚然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那您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她问。
霍言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原主爱他。
抱着她的手一顿,长久不说话。
就在楚然以为他会沉默下去的时候,霍言的声音徐徐响起:“六年前,我被逼婚,抓着你的手说‘然然不喜欢我娶别人’,你看着我时,眼里有光。”
六年前……
楚然心一沉,而后缓缓从霍言的怀里直起身子,静静望着他。
原来,原主第一次动心时,他就知道了。却装了六年,无视了六年。
“然然?”
“……”楚然依旧盯着他,好久笑了出来,明明瘦削的脸颊,可双眼一眯笑的魅人极了,她重新窝回他怀里,低声道,“你会忘了我吗?”
霍言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声哑笑:“不会。”他应。
楚然沉默了片刻,“其实我不怎么信,”现在说着不会,到头来真的忘了又能怎样?不过,“我会让你一直记得……”
“霍言,我告诉你一件事啊。”
霍言拥着她,声音疲惫至极:“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我得‘最佳新人奖’那次吗?”楚然声音很温柔,“好多媒体问我是不是近日好事将近的那次,您那晚给我送来避孕药的那次……”
她很“热心”的提醒。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楚然微顿,干脆将他环着她腰身的手往下拉了拉,放在了小腹上。
霍言一顿,继而反应过来,剧烈一颤,手飞快从她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楚然却笑了出来,抬头,迎着他的目光,红唇轻启:“怀孕,其实是真的呢……”
一直是真的。
没有沈静觉得的“误以为怀孕”,媒体拍到的“粉面含春”是真的,原主欢欣羞赧的说“有好事一定会告诉大家”也是真的。
只是这份欢欣羞赧,被晚上的一盒避孕药打击的七零八落。
没有一个人知道。
霍言顿住了,他惊恐的望着她,瞳孔急剧收缩。
下一秒,他的隐忍终于不再,猛地将她拥入怀中,不管她病重的身子,死死扣着她,哭出声音。
起初喑哑的低泣,到后来的一声声的哭吼,撕心裂肺。
楚然静静靠在他的怀里,听着耳边的声音。
他不会忘记她了,最起码,这一生,绝不会。
霍言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哭了许久最终还是累了,昏睡了过去。
楚然将他放倒在座位上,想了想,拿过一旁的毛毯给他盖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他,转身下车,再不回头。
……
“叮——”电梯门打开。
楚然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走了出去,却在看见公寓门口的人影时顿住。
那里坐着一个人影,此刻那人头靠着墙,正仰头望着她。
“艾先生?”楚然笑。
艾冰撑着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那股冰冷的气势弱了许多:“楚然,我前几天下飞机,听说了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楚然想了想:“好啊。”
“他们说,当红影星楚然得了胃癌,晚期,”艾冰说,“你说,好不好笑?”
楚然仔细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有点好笑。”
“你也觉得?”艾冰扯开唇角笑了出来,“一下飞机就想把这个笑话讲给你听,免得你再说我是大冰块,没想到……”
没想到,找了两天两夜找不到人,只有她在舞台上陨落的那一幕,刻在他脑海里似的。
她对他说过一句话:“艾先生,我需要《演员之路》,我需要一个万众瞩目的舞台,让我可以酝酿、绽放、衰败,而后,隆重退场……”
她经历了酝酿、绽放、衰败,她该隆重退场了。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算准了退路!
找到最后,不敢找了,来到公寓门口,等了好久。
终于等到了。
“楚然,”艾冰今天笑的格外多,“我们最后一次通话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现在,告诉你答案。答案是,‘好,楚然,我答应你。’”
最后一次通话?
楚然认真回忆了一下——
“你那点资产裸捐了,准备让谁来养你?”
“不如艾先生来养啊!”
以及现在的回答:“好,楚然,我答应你。”
楚然眯眼笑的开心:“资本家就是精打细算,你是算准了我吃不了你几天了,是不是?”
艾冰笑容一僵:“是啊,我准备榨干你最后一滴血呢。”
“真可怕,”楚然摇摇头,拿出钥匙打开公寓门,“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