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是与协同的官员一齐抵达地方的,却要比赵言预料的时间要早,毕竟皇帝在上头催促着。
此外,为了保持平衡,地方监察官同中央御史台合作,一齐抄了几个富庶地方的官员,押送至京城。
半个月时间,赵言和王大人陆陆续续听到有类似这样的消息传来,他们同时也将京城该丈量的土地丈量好了,其中包括公廨田、职分田和永业田,力图做到精确完好。
王大人愣生生被他拖着瘦了几斤,当着赵言的面夸他意志坚定,做事踏实。
数据整合之后,以此算出来的田赋,合并杂税和役使人身税,得出了一个准确数字,直接货币化,每年秋按照计算得来的税上交银两。
十月中旬,京郊的百姓久等不来官府收税,负责这方面的官员领了旨意也是一直没有动静。
官员不来,百姓对着一仓的粮食也不敢多动,生怕多吃了两口,明年又熬不到秋收。
同时更惆怅的是免课税户,在听到风声时,就将兼并而来的小部分土地还给了课户,地里的粮食也是匆匆忙忙收完。如今是一听到风吹草动便把脑袋缩回去,不敢轻易动作,就怕被人抓住把柄。
赵言这半月来在京郊转了一圈才知道,贫困的百姓,千百年来都是存在的,甚至不以地域为差异,别看京城富庶,然而远离京城却还受京城管控的地方,也还有因为人丁多地少税负重而吃不饱饭的。
待看到这般场景,赵言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变得有意义起来。
十月二十,愁着交税一事的京城安山村村民,忽然被远处的敲锣打鼓声吸引了过去,得到消息的里长也是匆匆忙忙将他们召集。
不同于以往,赵言和王大人这回是以身作则,带领户部几人和负责收税的官员,亲自到达京郊村落普及新的税策,且当场收税。
上百个京郊的百姓被这阵势吓了一跳,齐刷刷跪下,趴在地上,“拜见官老爷,”
打头的是一个矮胖的官员,在王大人的示意之下,拿过一旁下属手中的锣鼓敲了两下,“咳咳,人都到齐了没有?”
跪在地上一白发老人是安山村的里长,他头趴在地上,紧张道,
“禀官老爷,到齐了,都到齐了。”
“行了,先起来吧,”矮胖官员将锣鼓还给一旁的下属。
上百人战战兢兢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之中有人犯了事。
在王大人的示意之下,他清了清嗓子,语气还算随和,“你们或许在寻思官府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来收税,本官告诉你们,是因为今年的税收已经改了。”
他话还未说完,多数民众的心已经往下沉了,难怪呢,有人已经在想要增税多少了,心不断往下沉,弯驼的背似乎更驼了。
官员视线扫过他们,道,“今年因为是新税制,所以由我们来负责征收,以后等你们熟悉之后,自己去官府交。”
里长嘴唇哆嗦了两下没敢说话,他同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是官家要提税了,因此他心里瞬间一苦。
“赵大人,”官员开了个头,便将位置让出来,“你来说吧,”
“好,”里长只听到了清朗年轻的声音,他余光扫见了月白色的衣角。
赵言视线扫过战战兢兢的百姓,转头与王大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来之前就商量过了,具体怎么收,先不用同他们讲,等待会他亲自点名,让喊到名字的人出来,当场算出他家要交的税。
赵言从旁的下属手中接过名单,“李三,”
人群有一下的嗡嗡声,他们刷地看向李三。
李三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瘦高且黑,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官,官老爷,我,我没,”没犯事。
赵言声音温和,“起来吧,今日找你们就是为了税收的事,不是因为你们有人犯了事。”
李三趴在地上不起,使劲磕了两下头,两股颤颤。
赵言见状只好拿着一旁册子,“李三,京郊安山人士,家有男丁九人,今年达到服役年龄的男丁二人,田地和杂税……合并计算之后……”
他的声音缓缓道来,清朗温和,莫名安抚了不少人的心。
“所以李山,你今年要交的税是十二两五钱三厘。”
“李树,”赵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念了一人的名字。
方才被念到名字的李三,久久趴在地面不动,额头出了冷汗,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来,他霎地瞪大了眼睛,两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地面。刚才官爷说
的什么?
赵言只念了五十人左右,嗓子抵不住,退下来让王大人接着念。
这日,安山村人都度过了十分玄幻的一天。
名单已经念到了尾巴,多数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官老爷说是来收税的,刚才还给他们算了要交的税收。
京城附近有不少村落,赵言还得去另一处,因此他们没有多停留。
待他们离开之后,人群是彻底炸开了。
里长抹了一把汗,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颤抖着手打开方才官老爷交给他的名单,他是读过几年书的,后知后觉,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