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绥今天的回答实在是有点让人意外。
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想太多。
不过如今应绥几乎挑明了想法,叶霜槐就不免多想。
他在夜色里坐了很久,直到很轻的敲门声传来。随意偏了下头,他问了句谁,门外传来很低沉的一声“我”。
应绥推开门,一眼看到懒洋洋坐在阳台躺椅上的青年。皎洁的月色落下来,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勾勒出漂亮的阴影。
……看样子的确没睡。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叶霜槐朝着人招了招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颇为好奇的问。
他的人虽然在阳台,不过屋内的灯光尽数都灭了,身影轮廓完全地融入了夜色之中。按理说,若非是对面望过来且拥有良好的夜视能力,是完全发现不了他的。
应绥实话实说:“118说你还没休息。你怎么还不睡?”
同样的问题换了人询问以后,顿时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叶霜槐心中感到几分有趣,不免冲他扬了扬眉,也不知道应绥是真的不知道原因,还是故意的。不过,叶霜槐并不是扭扭捏捏之辈,有些事情趁早弄清楚就跟趁早清理乱线一般,省得到时纠缠不清,再清理起来就麻烦了。
他说:“在想你白天说的,因为喜欢的人留在G75收容所的真心话。”
说到‘真心话’三个字的时候,语调加重了些。
叶霜槐的右手搭在小巧的玉色圆桌上,他抬了下手,阳台温柔的灯光便取代了月色重新照亮了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望着被灯光柔和了的应绥的眉眼,他笑了一声问:“玩不玩游戏?”
大半夜和玩游戏一点都不搭调的。
但应绥的第六感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他微微垂着眼眸,眼皮遮掩的瞳孔中似有流光闪过,他主动问:“玩什么?”
“石头剪刀布吧,谁输了就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叶霜槐如出一辙地掏出了那个陶瓷的小玩偶,灯光将瓷器映照地有种玉一样漂亮的色泽,模样精致的小人偶仰着头仿佛在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绥的错觉,他总觉得从那笑里窥见了三分戏谑和不怀好意。
……G75收容所的收容物即便看似没有生命的非生物物品,也有自己的意识。
所以,或许他的感觉应当
没有错。
这只小人偶大概就是想看他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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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绥默然一阵,点了点头。
叶霜槐看他变得温顺的眉眼,总觉得好像是一只骨子里还浸着血的野兽收起了尖锐的爪牙。他弯了弯唇,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叶霜槐石头,应绥剪刀,叶霜槐赢。
叶霜槐问:“什么时候喜欢上你口中的那个人的?”
应绥坦然回看他:“不知道。”
叶霜槐愣了一下,去看小人偶,小人偶依旧是笑着的,但脸上似乎透出了几分明显的无辜之色。
很显然,应绥没说谎。
应绥也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叶霜槐的。
或许是当初他走投无路被带到黑木,以为就此颓烂的时刻,有个人拽了他一把。
他就像一棵被斩落得只剩下根部的老树,在三区的折磨下只剩下丑陋的斑驳刀痕。但那时他还有重新生长的机会,可惜的是突然有屋檐从旁探出挡住了本就不太富裕的阳光以及雨水。留给他的就只剩下干涸和阴暗。于是,他的根茎在长满虫子的土地里开始腐烂,终有一天刀痕会在腐烂中失去原本的模样,变成一地烂泥。到了那个时候,途径的人再也不会发现有过他存在的痕迹。
可偏偏,有人提前来了这里,他弯腰将这棵本来不能存活的树移植到了阳光下。
曾经在黑暗中迷失过的人才会知道光有多么的可贵。
也或许是叶霜槐的人格魅力太强大,那样的他本就能够吸引无数人,对他动心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于是,等到回过神来时,追随叶霜槐的身影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叶霜槐没有追问,而按照应绥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剖开内心告知他这些。
第二局,叶霜槐剪刀,应绥布。
叶霜槐看着战局,眼底浮起了笑意,问他:“那么,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呢?”
咚——咚——咚——
强烈的心跳声在这一刻让应绥彻底感知到了它的存在,他抬眸望着叶霜槐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的墨色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暖调。
紧张的心绪好像在一瞬间被抚平,应绥同样搭在小圆桌上的手指张开又合上,是一种紧张又刻意让自己放松的表现。
在短暂的对视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模糊响起:“叶霜槐,他叫叶霜槐。”
第三局,叶霜槐布,应绥石头。
前者调侃“应队长今晚的运气不怎么样”,手却没有收回去。
而是问:“最后一个问题,应队长要和他试试吗?”
像是暗夜中忽然绽放的烟花,是阴暗之地开出的玫瑰,是雨后出升的朝阳,处处都是惊喜和明媚。应绥头一次有这种强烈的名为喜悦的情绪,脖颈间喉结滚动,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去看叶霜槐的眼眸,被那里面藏着的温柔和笑意笼起来,他忽然觉得嗓子干涩地说不出
话来,最后手指碰上了叶霜槐没有变化的手掌。
轻轻握住。
第二天一早。
叶霜槐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后半夜似乎下了雨,日头升起时空气中还带着山雨的清香。叶霜槐如同往常一样洗漱过后捧着收容物泡好的茶来到前院的槐树底下,却发现今天已经有人占座了。
“早上好,095。”叶霜槐走到他身边打了个招呼,偏头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红茶,“看来今天也是主人格。”
095的主人格双手支着下巴看向他,笑盈盈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喜欢剖人肚子的变态医生:“因为有趣的事情真的很多,而且我迫不及待地想得知一些事情的结果。”
否则按照往日的规矩,今天轮到他休息,该是副人格支配这具身体。
叶霜槐和095也算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对对方完全可以称得上了解。如今一听他的话一看他面上的调侃,便知道所谓的‘一些事情’必然和他有关系。
他挑了挑眉,抿了一口清茶道:“洗耳恭听。”
上午十点左右,昨晚留宿在G75收容所的朋友们还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应绥的房间有了声音。
应绥站在浴室中,他刚洗漱过,额间的短发和脸上都是水痕。漆黑狭长的眼眸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开始回忆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他忽然开始有点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是不是他喝多了以后臆想出来的画面?
可他张开五指,手指和手掌好像还残留着与叶霜槐相握时温暖的触感。
他快速换上衣服,按照习惯走到了厨房,推开窗户一眼看到了坐在巨大槐树下的青年。应绥没有再浪费时间,赶紧走了出去。靠近了叶霜槐他才发现叶霜槐的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玩意。
应绥愣了一下。
赫然是从收容物欺诈者的面具手里拿到的金色弓箭。
“睡醒了?过来坐。”叶霜槐拍了下身旁的位置,又似笑非笑地将手里的小玩意儿递过去给他,刻意拖长了声音含着几分笑意的问,“应队长,有没有觉得这东西很眼熟?”
应绥抿了抿唇。
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说的喜欢并没有受它影响。”
他在解释自己的感情干净又深邃,从始至终都不会因为这套金色的弓箭而存在且加深。
“我当然知道,”叶霜槐眼底的笑意更深,还藏了几分戏谑,“我只是有点意外。”
他从躺椅上起身,单手撑在应绥的身侧俯身。身上淡淡的清香包裹住应绥的时刻,叶霜槐的薄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侧脸,附到他耳边道,“应队长明明知道098的另一个代号叫做欺诈者的面具,怎么还随便相信它有这种好东西呢。”
应绥被脸侧的轻柔触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回神时都未听清楚叶霜槐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对方又道:“恭喜098又成功骗了一个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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