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李桃红时不时就用眼神偷瞄挽着她手臂的姑娘。
坦白说,小月亮要是愿意做她小儿媳,她做梦都能笑醒, 毕竟这孩子的品性是真的好。
可又担心小姑娘方才那话, 只是为了怼姓顾的那老货。
所以, 直到迈进家门, 李桃红也没好意思将心底的希冀问出口。
“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见母亲神情不属,正在看女儿写对联的蔺葶好奇问。
李桃红回神:“没啥, 就是被俩糟心玩意儿气着了...哟, 了不得,我家苗苗这字写的真好。”
蔺葶有些不信, 又看向小月亮跟弟弟。
林皎皎自然知道婶子在纠结什么, 老实说, 她之前那话真的是随口怼人的。
但眼下, 婶子明显有些当真了。
可...虽说表面上,她与母亲断绝了关系,不是黑五类。
但,在她心里, 母亲是割舍不掉的存在, 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所以,她是没办法与蔺宏走到一起的。
林皎皎自然是个理智的, 没有可能的事情, 何必乱动心思。
若真不管不顾,说不得还会影响傻大个的事业, 那与恩将仇报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林皎皎弯了弯眼:“已经没事了。”
说完这话,她又道:“我进屋收拾东西去啦。”
知道她明天要去农场陪袁老师过年, 蔺葶便点了点头:“去吧。”
等人离开后,蔺宏也说要去后山。
蔺葶挑眉:“跟你姐夫说一声,让他早点回来。”
“...好。”
“妈,到底什么情况?”待小弟离开后,蔺葶立马看向母亲。
李桃红叹气:“也没啥,就是我误会了...”
听完母亲的转述,蔺葶笑着安抚:“我早说了,有些事情您不用着急,小宏翻年才25岁,这么急着相亲干啥。”
这话李桃红不认可:“25岁还小啊?也就是他常年在外头的,村里跟老五一起长大的男娃哪个没结婚生娃?最早的孩子都上一年级了。”
蔺葶打趣:“好饭不怕晚,万一您真能如愿呢?”
李桃红怔了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惊喜问:“你是说...?”
蔺葶抖了抖手里的对联,确定墨迹晾干了,才放到一旁:“不急,我去问问。”
李桃红有些担心:“啊?你打算咋问啊?”
蔺葶摆手:“我有分寸。”
=
蔺家的合院拢共有八九个房间门。
但除了蔺胜利与李桃红外,也就林皎皎常年陪伴。
为了方便,也为了安全,她跟着老两口住在主屋。
不过,林皎皎住的是主屋的次卧。
蔺葶过来时,见小月亮正在叠衣服,便笑问:“给老师做的?”
林皎皎先招呼人坐下,才道:“嗯,棉花做的薄袄跟裤子,穿在里头不打眼...我妈到底是劳动改造,住的屋子没有炕,要不是场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安排了煤炉,这天气,人怕是熬不下去。”
闻言,蔺葶才想起来什么,小声道:“最多两年,老师就能平反了。”
林皎皎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人...
见小姑娘几次张嘴,却什么也不敢问出口,只渐渐红了眼眶,蔺葶的心头也不好受,她缓缓伸手抱住人拍了拍:“没发现吗?这两年已经有不少人陆续平反了不是吗?”
林皎皎呼吸一滞。
她当然发现了,但从不敢往自家身上想。
就怕希望大,失望更大。
思及此,她沉默了好半晌,才呢喃般问:“所以...是真的。”
蔺葶又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是真的,姐没骗你,上面正在商量恢复高考这件事,到时候像袁老师这样的人才都会被招回去的。”
“所以...我跟妈妈不是黑五类了?”
听出小月亮声音中的颤抖,蔺葶赶忙放开人,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全是泪水。
蔺葶立马掏出帕子,边帮人擦泪边道:“快别哭了,等会儿眼睛肿了,我妈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闻言,林皎皎的眼泪流的更快。
其实,曾经的她是恨的。
她的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因为动乱死了。
她的哥哥,为了自保,抛弃了人格品性。
而她与母亲,更是受尽了屈辱。
所以,曾经的她,恨这世上的所有。
若不是葶葶姐将她安排到向阳大队,若不是叔叔婶婶将她当亲女儿疼爱,林皎皎不敢想她会长成什么模样。
思及此,又想到这些年受的委屈,她的眼泪就更肆意了。
见小姑娘捂着嘴呜咽,如同受伤的小兽,蔺葶的眼眶也渐渐红了。
这一次,她没再劝对方,反而再次抱着人轻哄:“哭出来也好,别憋着声音。”
“不...不行...呜呜...婶子...会...嗝...会担心。”
闻言,蔺葶眸色软了软,没再劝说,而是转移话题问:“你想考大学吗?”
林皎皎又哭好一会儿,才退出葶葶姐的怀抱,哑声回:“考!”
见小月亮收拾好的情绪,蔺葶起身往脸盆里倒了些热水,又将帕子丢进去洗了洗,才拧干递了出去:“来敷敷眼,肿成核桃了。”
林皎皎深吸一口气,将热帕子盖在眼睛上。
见状,蔺葶才继续先前的话题:“既然想考大学,等回去天京,我就给你寄些学习资料...这事你可以跟老师透露一二,但别跟旁人说。”
林皎皎拿开帕子,眨了眨还有些酸涨的眼睛:“谢谢葶葶姐,我有分寸。”
蔺葶弯了弯桃花眼:“谢什么?不提袁老师的关系,就我爸妈稀罕你的程度,也不用跟我客气。”
闻言,林皎皎心头一动,想到婶子之前的踌躇,渐渐陷入了沉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