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宫宴很平静地结束。
可能是因为宫宴上少了一些人,其他人都闹不起来。
平王没有来,只有平王妃带着几个庶子坐在那里,看着孤伶伶的;定王妃也因为要坐月子没有来,只有定王一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别人给他敬酒,都敷衍地喝了口便作罢……
等到宫宴结束,定王第一个离开,要赶回去陪媳妇和孩子。
他走得快,甚至迫不及待,元康帝还没走远呢,他就跑得差点没人影,元康帝忍不住指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阵干瞪眼。
太后对孙儿素来宽容,见状便笑道:“定王妃和两个孩子还在府里,他刚当爹呢,挂心也是正常的。”
元康帝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倒是定王的亲娘敏妃的神色看着有些勉强。
当娘的,估计都不会喜欢看到儿子与儿媳妇感情太好的,就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恨不得将儿子拽在手心里,事事顺着自己这母亲才好。
褚映玉和陆玄愔跟着皇后前往坤宁宫,去接孩子离开。
孩子还小,他们没带他去参加宫宴。
时间已经很晚,他们到坤宁宫时,孩子早已熟睡。
宫嬷嬷等人守在床前,围着孩子,看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一群人都面露柔和的微笑。
自从七皇子陆玄愔长大成人后,加之皇后中毒,坤宁宫已经许久未有孩子踏足,如今突然看到这么个小人儿到来,还是他们皇后的嫡亲孙子,怎不让这群宫女嬷嬷们喜爱之极,眼睛都不错地盯着,生怕出了什么事。
见皇后和雍王夫妻俩参加宫宴回来,知道他们要带小郡王离开,宫嬷嬷等人都面露不舍,一边叮嘱奶嬷嬷回去时小心,莫要冻着小殿下。
奶嬷嬷们暗忖,叮嘱她们也没用啊,反正到时候也不是她们抱小殿下。
她们就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特别是在府里,只要王爷没事,都是他抱孩子,这都不叫宠叫什么?
果然,等他们离开时,陆玄愔亲自抱起熟睡中的孩子。
孩子虽然裹得严实,但他是大男人,手长腿长的,抱起一个孩子完全不显笨拙。
皇后不舍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怕冻着孩子,毯子裹得很严实,只露出小半张的脸蛋儿。
看着那睡得红通通的脸蛋,她说道:“你们好好照顾他。”
陆玄愔点头,暗忖这是他和映玉的孩子,他们当然会照顾好他。
褚映玉温声道:“母后,等天气暖和,儿媳再带缜儿进宫来看您。”
皇后笑了笑,想说什么又止住,最后只道:“你们回去罢,路上小心些。”
两人抱着孩子,走出宫门,登上等在那里的轿辇。
皇后站在宫门前,目送轿辇在夜色中离去,直到被纷扬而下的雪吞没,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宫嬷嬷柔声道:“娘娘,外头冷,您还是回去罢,您的身体还没好呢。”
皇后的身体只是看着比以前好一些,但和正常人比,还是病弱又苍白的,稍有不注意,便会大病一场,需要无比的小心。
皇后搭着宫嬷嬷的手返回殿内,坐到暖炕上。
她挨着一个湖蓝色云锦的大迎枕,怔怔地坐着不说话,似有满腹的愁思。
宫嬷嬷将熬好的药端过来,服侍她喝下,轻声说:“娘娘可是还在想小殿下?”
皇后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本宫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玄愔和映玉,缜儿是他们的孩子……”
宫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宽慰道:“娘娘,王爷和王妃都知道您的难处,会体谅您的,他们都是识大体的……”
皇后苦笑,“再如何体谅,看着自己的孩子日后不能叫他们父亲、母亲,在礼法上只能叫叔父、叔母,只怕他们心里会难受罢。”
她也是当母亲的,如何不能理解那种心情?
只是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错过这次的机会,不知道局势会有什么变化,只能委屈他们几个。
若是他们怪她,她也认了。
**
两人回到王府时,夜已经深了。
陆玄愔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牵着她,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送回到温暖的屋子里。
屋里烧着地龙,比较暖和,他将裹着孩子的毯子掀开。
刚掀开毯子,孩子就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往周围看,然后哼唧起来,小嘴吧哒着,这是肚子饿了。
褚映玉叫人将孩子抱下去喂奶,夫妻俩也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准备歇息。
明天初一,还要进宫贺岁,还有得忙。
闲适了好几个月,突然忙起来,褚映玉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躺在温暖的床上,默默地想着今日进宫遇到的事,心里隐约有某种预感,忍不住问:“王爷,父皇和母后……”
陆玄愔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父皇想……将缜儿过继给……三哥。”
褚映玉怔在那里,然后坐了起来,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也跟着坐起,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神色。
褚映玉皱了皱眉,说道:“如果将缜儿过继给先太子殿下,是不是会封缜儿为皇太孙?”
想到皇后和元康帝曾经的约定,过继他们的孩子给先太子,再封他为太孙,倒也能理解。
怪不得今儿皇后和元康帝的态度都那么奇怪,只怕那时候,元康帝是特地去慈宁宫看孩子的,那玉佩也是他特地给孩子的,变相地告诉皇后一个讯息。
陆玄愔一直盯着她,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低声道:“映玉,愿意吗?”
愿不愿意将他们的孩子过继给先太子,让他成为皇太孙?
褚映玉不答反问:“王爷,如果我不愿意呢?”
陆玄愔眉眼染上冷意和戾气,
“那就,不过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