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沭所住的院子叫做花芷院,正院是母亲所住,东厢房和西厢房分别安置了温云沭和温汝晟。
温汝晟现在在安平侯府的族学里念书,安平侯府距离长青侯府差不多是两个胡同的距离。
他每日和长青侯府的几个庶出一起坐马车过去,傍晚回来。
柳素和女儿温云沭发生了争执以后,情绪起伏太大不适合去见自家妹妹,柳素干脆就在房间里做绣活。
柳素在给儿子温汝晟绣肚·兜,温汝晟睡觉不安分,总是踢被子,柳素就给他做肚·兜,这样就算是踢了被子,也能护着肚子不着凉。
柳素会选最好的绫罗,用的绣线也是蚕丝制的。
在琴音响起来的时候,柳素被吓了一跳,针戳破了她的指腹。
是女儿在弹琴。
温云沭弹的是《十面埋伏》,这里的节奏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刀光剑影、浴血鏖战弹得是激昂,显然代入了温云沭自己的情绪,温云沭把自己化身为孤勇的作战之人,悲情地和万物做斗争。
温云沭的琴音里有饱含了希望,她在等待敌人的投降,她觉得长青侯府最终会妥协。
柳素当年也去白鹭书院读过书,她未出阁前更是京都里出了名的才女,她自然听出了女儿琴音里的幽愤之意。
这个女儿,在用琴音表示,决不妥协替嫁之事!
柳素的身子颤抖起来,把绣绷子放到一边去,对着身边的尹嬷嬷说道:“你瞧瞧看,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她这还是怨我,觉得我把她推向了死路,但是她怎么不为了一家人想一想,尤其是她弟弟。明明她站出来替嫁了,对整个侯府都好,对她弟弟也好。”
尹嬷嬷面露不忍之色,这个方案唯一需要牺牲的就是温云沭自己,其实温云沭不想做也正常,阎世子出事以前确实值得托付终身,而现在的阎世子早已经变了。
花芷院里并没有长青侯府的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尹嬷嬷低声说道:“小姐也不容易,夫人要不就算了,其实这事说到底也是长青侯府的家事。小姐想要嫁个志向相投的,也正常,要是镇北侯世子没出事以前,确实是个好夫君,现在……”
“她不容易?她如何能够去白鹭书院?如何能在这里幽愤地弹琴?都是因为我妹妹护着我们。”柳素咬着嘴唇说道,“长青侯府确实有庶女,但是最合适嫁人的庶女却最得侯爷的喜欢,侯爷怎么舍得让那人顶替?而能够顶替薛玉晶的就是云沭。再说了,镇北侯府多富贵,我就是不想让云沭走我走过的老路,我希望她能够和我妹妹一样,有富贵的日子。”
尹嬷嬷嘴巴动了动,温云沭都看得出来柳素外柔内刚,她跟了柳素很久,看得出来柳素已经下定了决心。
尹嬷嬷心中为了温云沭疼惜片刻,最后低声说道:“再给小姐一点时间,缓缓劝一劝吧。别把小姐逼的那么急。”
在听到温云沭的琴音以前,柳素确实是打得这个主意,晾一晾女儿,但是听了琴音以后,她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让替嫁的事情落实。
“我心里头有主意!”柳素说道。
柳素去了院子里的书房,从上面拿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籍。
这本书上是用小纂写得《凝气正心》四个字,这是一本修道书,拿着书的时候,柳素想到了死亡的夫君。
温鹤:“我家祖上是修道的,你看如今的大国师是不是很风光,其实大国师是一任不如一任,我记得三百年前的那位最传奇的复姓澹台的国师是拜入我温家的山下,澹台国师甚至是道术最差的小师弟。”
“我们家本来是世代镇守大妖的,我父亲的天赋很好,我有一个哥哥,哥哥的天赋好,我的天赋很差,就走上了科举这条路子。这本《凝气正心》是温家血脉入门功法,可以温养气血奠定基础,倘若是修炼得当,就有机会回祖地进一步修习道术。希望我家两个孩儿有此天分。”
当时柳素笑着说道:“夫君你有经世之才,我们若是诞下孩儿,你会好好教他读书,哪儿用回祖地修习道术?”
“你不懂。”温鹤笑了笑,“我温家的道术……罢了,总归我也离开了祖地,若是你觉得读书走科举好,我们的孩儿诞生后,不管男女我都会教他读书认字。”
自从丈夫死了以后,柳素很少会想温鹤,此时看着这本《凝气正心》,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她的泪水滴落在了书的扉页上。
柳素一惊,连忙用帕子把自己的泪水给擦拭掉,她这本书是准备送给红莲道长的,不能用泪水污了书。
红莲道长是镇北侯送到当今圣上面前,据说这位红莲道长道法高深,可以修炼出种种神奇丹药,当今圣上给了红莲道长很大的特权。
红莲道长曾放言,他需要各种的道法书籍,还有一些神奇的药或者是有灵性的动物,只要把他要的东西给他,他证实了有用,就可以给送的人一场荣华富贵。
曾经一个乞儿提供了一种神奇花的线索,红莲道长赠予了他泼天富贵,还让他娶了官宦人家的小姐,可以说是瞬间走上人生巅峰。
柳素并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背靠着长青侯府,她觉得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日子总体而言过得不错,她希望把这本书送给红莲道长,和这位红莲道长结下善缘,让红莲道长求一道圣旨,让自己的女儿光明正大替嫁给镇北侯世子。
柳素把书纳入到怀中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她从书房里探头一看,被吓了一跳,居然是身上撒了血的温汝晟。
见着儿子身上的血,柳素的脸上一白,被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柳素连忙迎了出来,急得不行,“你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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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厢房里,一阵兵荒马乱,检查过了温汝晟的身体以后,又连忙让人不用去请大夫了。
“那这血是怎么回事?不是今儿去族学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素的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一连串地发问。
温汝晟的小厮茗砚说道:“夫人,是贾世子用砚台扔荣小爷,把容小爷的头给打破了,少爷身上的血都是他给染上的。咱们今儿提前回来也是因为现在族学里乱着呢。”
此时温云沭听闻弟弟受了伤,也赶了过来。
听到了茗砚的话,温云沭的头皱成一团,表情是一言难尽,“你怎么和荣萧坐在一起?而且这个容萧也去了族学?”
容小爷的名字在整个京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荣小爷的真实名字是容萧,他是盛平伯的庶子,他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宝月楼的花魁云娘子,盛平伯气死了自家老娘,坚持要把这位花魁纳入到伯爵府里,生下了幼子容萧。
容萧得了云娘子的花容月貌,生得也是唇红齿白,总是陪着不少男子说说笑笑的,京都的茶楼里许多段子都是绕着这个容小爷产生的,有人说他周旋于不少富贵人家身侧。
温云沭曾经在茶楼里见过这位容小爷,当时他噘着嘴去亲一个男人,实在让她记忆深刻。
温汝晟说道:“他能够进族学的原因我不知道,坐在一起是夫子安排的,我也不想和他坐啊,他那个人有那样的家世,私塾里因为他大打出手的人不少。”
其实容萧的同桌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温汝晟是翻画片得了第一,才得以坐在容萧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