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问:“疼得厉害?”
温瑜轻轻摇头,她面上苍白不见血色,只眼眶还浸着红,领口为了方便上药拉低了些许,被火光照得暖白的锁骨上只覆着薄薄一层皮肉,是一种堪称昳丽的脆弱。
而她最脆弱的那段雪颈,更因她微侧着头的姿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眼前人的视线里。
萧厉看着她颈侧那道一寸来长的伤口,按在温瑜肩头的手微微收紧,随即收起药,从温瑜里衣的袖子上撕下一条布料来,缠了上去。
他一身衣裳里外都浸着血,脏得厉害,只能用温瑜自己的。
粗粝的指腹和她颈上细嫩的肌肤相接,温瑜因忍痛还在轻微地发抖,火光炙烤着一人湿透的衣物,在这冷热交接中,萧厉垂眸看她时,两个人几乎是呼吸相缠。
那些在心底疯涌却一直压制的情愫,在今夜这场同生共死后,像是被暴雨灌满了的地下泉水,哪怕再竭力克制,也会从坍陷的角落渗出来。
萧厉说:“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不是还要报仇么,死了,就什么仇都报不了了。”
温瑜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气息,湿透的衣裳裹在身上发冷,可不知是被他的气息笼罩着,还是被火光烤着的缘故,又隐隐发热。
那些他从未说出过口的情愫,都已在今夜“我在乎”那几个字里剖在她跟前。
温瑜做不到装聋作哑,她在抬眸和萧厉视线对上时,便觉自己的视线像是被绞住了。
眼窝依旧涩痛,她哭过后薄红未退的一双眸子,只是看着人,便能让人丢盔弃甲。
大抵生死最易摧毁脑中那名为理智的防线,被对方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着,有一瞬温瑜也想忘记自己是谁。
但那样的念头只是仓促浮现,她便清醒了。
温瑜错开眼,望着火光孱弱出声:“温氏倾覆至此,还能有你和岑护卫、铜雀他们舍命护我,是我之幸。”
“我的命,不比你们高贵多少,当日铜雀负伤,我会以命要挟官兵不许伤她。今日你因我受困,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她再次拿岑安和铜雀说事,将今夜为救他的刎颈之举,说成同那日救铜雀无一。
那片如蛛网一般罩在一人身上的黏稠荡然无存。
萧厉望着她垂下的长睫,给她包扎好伤口后收回手,只说:“看来我眼光不赖,跟了个好主子。”
温瑜听得他这话,心口微刺,道:“我从未视你为使仆,你和大娘都于我有恩,他日我抵达南陈,只会奉你为座上宾。”
萧厉用细枝拨了拨火堆里燃烬的柴灰,火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他似乎笑了笑,说:“我一个粗人,当不得座上宾,当个马前卒便好。”
言罢看了一样自己还在往下滴血水的衣袍,道:“在泥里滚了好几遭,身上邋遢得很,方才见外边有个积了不少雨水的石坑,我出去洗洗。”
温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清冷破碎的
一双眸子,翻涌起复杂的情绪,几经挣扎之后,终又归于了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国仇家恨早已击毁了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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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条性命,早就不是为她自己而活了,她是为报仇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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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厉走出山洞后,一直强压在喉间的那口淤血便吐了出来。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松懈下来后,才觉浑身都疼,尤其是胸腔,一呼一吸间都像是撕扯着了里边的血肉。
他估摸着应是被那群死士摁在地上时踹断了肋骨。
他用手背揩去唇边血迹。
也还好,断的是肋骨,若是手脚,或许他今夜和温瑜真得死在那里了。
萧厉撑着石壁缓和了些呼吸后,才走到澡盆子大的水坑前,掬起几抔水胡乱地浇在脸上,洗去血迹,又掬了一抔水漱口,顺带将身上裹着血泥的伤口也洗了一遍,才拧起在水中滤去了大部分血渍的衣裳,将里衣胡乱撕成条。
他身上被死士们划出的刀伤都极长,且皮肉外翻,藏在刀鞘里的那些金创药根本不够用。
借着洞口藤萝处隐隐绰绰透出的火光,萧厉将剩下的金创药撒到了几处最为严重的伤口上,便用撕下的里衣缠上了。
他披上外袍草草束紧,拿起刀沿着石缝左右尽头都走了一遍,寻找有没有别的出路。
但今夜大雨,夜空一片漆黑,断岩和杂草灌木遮蔽下,肉眼能看到的实在是有限,他只在靠山石凹陷处还发现了一口地下泉出水的泉眼,那水流沿着一侧的碎石淌进了山涧中。
萧厉微松了口气,这泉水干净,可以喝。
他取下挂着腰间已在打斗中被撞变形的铜制水壶,本想取些水带回去给温瑜,但发觉里边沉甸甸的,方想起这只水壶里装的是给温瑜备着的风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