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沈檀溪捧在手里,慢慢打开,发现是几块色泽粉嫩的芙蓉糕。
“答应你的。”齐嘉恕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倚靠着车壁。
沈檀溪微微愣住。
她跟着齐嘉恕回来的路上,他见她喜欢吃芙蓉糕,曾说过知道京城有一家的芙蓉糕最好吃。比别处的都要好吃许多。他带她回到京城那一日清晨给她买芙蓉糕的时候,又说了一次最好吃的那家铺子太远,下次一定给她买。
沈檀溪看着手里捧着的芙蓉糕良久,拿起一块小小咬了一口。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刚刚好的甜味儿在舌上晕开,连带着唇齿都染上了清甜。
她轻轻点头,低声:“是很好吃。”
齐嘉恕睁开眼睛,望向她。
曾经的靖勇王府还在,松之和柏之守在这里,只是靖勇王府的牌匾被撤了下来,院门门楣上如今空空如也。
看着齐嘉恕回来,松之和柏之立刻迎上来。
“主子您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松之长舒一口气。
柏之也跟着附和:“您要是再不回来,咱们就要想法子进宫了!昨天晚上松之还想着是正大光明进宫求见,还是派人暗中进宫和您联系呢!”
齐嘉恕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都还好?”
进宫当日,是齐嘉恕下令手下按兵不动。那个情景,谁都别想触亓山狼的霉头,硬碰硬是以卵击石,他不想手下送死,让所有人都不要妄动。
“一切都好,除了牌匾撤下来了。什么乱子也没生。是一天晚上有人想闯进来,也不知道是仇家还是盗贼。不过府里把手森严,人都没能进来。您说不要生事,咱们也没敢深查,让人给溜了。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齐嘉恕点了点头,没多说,他迈进堂厅,有些疲惫地在椅子里坐下。
松之和柏之对视一眼,都看得出来齐嘉恕的脸色有些苍
白。
沈檀溪默默听着主仆交谈,等他们说完了,她才走到齐嘉恕身边,温声道:“马车颠簸,可能扯到伤口了。需要重新换药才行。”
她转眸看向松之和柏之,道:“他的伤药在马车上。你们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齐嘉恕立刻睁开眼睛盯着沈檀溪的背影。
果然,回来了,他身边有人伺候了,她就不管他了。
齐嘉恕冷哼了一声,胸口的伤处又开始疼。
府里的下人早就将药匣带过来。松之赶忙去拿药匣,要给齐嘉恕处理伤口。柏之却目光闪烁,错过一步挡在松之身前,笑着对沈檀溪说:“我们也不知道药量用法,还是麻烦您了。我和松之这就去收拾房间。”
他将药匣毕恭毕敬递给沈檀溪。
收拾房间这种事哪里需要松之和柏之亲自来?沈檀溪并不揭穿,将药匣接了过来。
松之和柏之带着下人们都退下了,齐嘉恕阴着脸说:“你不想做就不做。”
沈檀溪没接话,而是问:“能自己脱衣服吗?”
齐嘉恕咬了下牙,自己扯衣带。他今天没有佩戴扣子在里面的玉带,而是简单的衣带,自己能解开。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日都显得漫长枯燥。齐嘉恕大多时候神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傍晚时天气不那么热了,他才会偶尔走出屋子,吹吹晚风,经常望着一处,发呆。
伤口日渐一日地愈合,可他却一日比一日消瘦。
沈檀溪也时常发呆,有时候远远看着齐嘉恕走神,有时候也会望着故土的方向失神。
有几个夜晚,会有人趁着夜色来找齐嘉恕。沈檀溪知道,这都是些“大人物。”
两个人交流不多,只限于一日三餐一起用膳,以及每天晚上沈檀溪都会提着药匣过来给齐嘉恕换药。
这一天傍晚,沈檀溪提着药匣过来时,松之一边将人请进来一边告诉她齐嘉恕正睡着。
沈檀溪并不意外,这段时日齐嘉恕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长很多。
她轻手轻脚进了屋,将药匣放在桌上,望一眼睡着的齐嘉恕,她在桌边坐下等他醒过来。
许是今天午后没有小睡,沈檀溪有些困,她慢慢闭上眼睛,枕着自己的小臂趴在桌上睡着了。
齐嘉恕原本睡得很沉,后来忽觉得一阵风扰了他睡眠,他在睡眠中好像有人催他醒过来。他便真的醒过来,转头一看,见沈檀溪趴在桌子上酣眠。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弯下腰来近距离地望着沈檀溪睡着的眉眼。直到腰腿都酸痛了,他才想起来可以坐在她对面。
他在沈檀溪对面坐下,同样枕着自己的小臂,静静凝望着沈檀溪。
他在心里发出感慨——她睡着以后真安静。
他又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这想法简直可笑至极。谁睡着了能不安静呢?
也不对,沈檀溪醒着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
他见过她恸哭了,还没见过她
开怀大笑。她也会开怀大笑吗?在那个周泽明面前,她是不是也会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开心得手舞足蹈?而不是像在他身边时永远安安静静……
夏日夜里的微风徐徐吹进来,吹乱她发丝,吹动她的裙摆如波。
“殿下!您是亓国唯一的血脉,是当之无愧的天子!杀掉亓山狼光复亓国,只能靠您了啊!”
沈檀溪迷迷糊糊醒过来,听着外面的话,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困惑。她缓慢睁开眼睛,身上披着的齐嘉恕的外衣落了地,衣服上的玉饰落地发出些响动,外面的说话声立刻一听。
沈檀溪瞬间清醒过来——她在齐嘉恕的房间睡着了,而今晚又有“大人物”来劝说齐嘉恕。
不多时,外面的几个“大人物”离去。齐嘉恕从外面进来,扫了一眼,看见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已经被她工工整整叠好放在一边。她端坐在桌边,微微失神。
直到齐嘉恕走到沈檀溪面前,沈檀溪才抬眸望向他。
“听见了?”齐嘉恕问。
沈檀溪点头。
“你觉得呢?”齐嘉恕问。
沈檀溪打量着齐嘉恕的神色,一时之间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她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您会输的。”
齐嘉恕原先在亓国皇室里,因为身份尴尬就不曾被当做储君栽培。他自己也无心争夺皇位,根本没有有意培养势力。如今亓国皇室没了人,那些旧臣想起了他,要捧他上去复国。
不管亓山狼是出于什么原因留下齐嘉恕的性命,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齐嘉恕生出反心,亓山狼不会准许背叛,不会放过他第二次。
齐嘉恕神色莫测:“沈檀溪,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物?”
沈檀溪慢声细语:“如果没有坐上龙椅的人都是废物,那这天下几乎人人都是废物了。”
齐嘉恕有时候搞不懂为什么他不管什么语气对她说话,沈檀溪说话总是这样温温柔柔,有时候即使是生气了,也会温柔地生气。看着她这个样子,齐嘉恕心里的戾气也只能暂时往角落里藏。
他叹了口气,说:“可是有些事情即使做不到也要去做。”
沈檀溪微微惊讶地审视着他的神色。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大人物”终于说动了他,还是灭族的仇恨一直在他心里呢?
沈檀溪想了想才开口:“可是这世间根本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呀。”
她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齐嘉恕一噎,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话。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沈檀溪打开药匣,齐嘉恕沉默地主动坐下,配合地换药。
沈檀溪凑近他,用指腹沾着凉凉的药膏轻抹在他胸口的伤处,她说:“回来的路上不是说要带我去好些地方吗?你说要带我去禹城看梨树林、去松兰庄尝玉兰糕、去林城看景鄂塔……”
“你怪我吗?”齐嘉恕打断沈檀溪的话,“怪不怪我将你劫持带回来?如果我没有追过去,你现在回到了故土回到了家里,正和家人们在一起。
”
“怪的。”沈檀溪说得平静。她用帕子擦去手上的药渍,再帮他穿衣。
齐嘉恕:……
齐嘉恕觉得他和她之间,总有一个脑子不好使。
沈檀溪帮他把衣服穿好了,她款款站起身,垂眼看着他:“你说要带我回来过好日子,答应带我去的地方一个也不能少。你若食言了,怪就要变成恨了。”
“我脑子不好使,不记得了!”齐嘉恕暴躁地说。
沈檀溪还是不生气,安静看着他,温声细语:“我记得。要我重复给您听吗?”
“回去睡觉吧你!”齐嘉恕转过身去,开始赶人,“再烦我,今晚你就睡我这里了!”
“您也早些休息。”沈檀溪顿了顿,“也别睡太多了。”
睡觉太多,人都变傻了。
沈檀溪走了有一阵子,齐嘉恕突然站起身追出去。
他穿过抄手游廊,看见沈檀溪时,她手里捏着块玉佩,望着天上的月亮走神。
齐嘉恕走过去,瞥见她手里的那块玉佩。一看就是一对玉佩中的一块。
他突然伸手,将沈檀溪手里的玉佩打到了地上。
沈檀溪惊讶地转眸看向他,看见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他那么对你你还想着他,沈檀溪你就这么放不下他?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沈檀溪抿了下唇,才说:“另一块玉佩在云琳那里。”
齐嘉恕愣住。突然发脾气的自己简直是像个出糗的疯子。他赶紧蹲下去捡玉佩,用袖子用力擦尘土。
“你还想回湘吗?”
“想的。如果父亲来接我,我还是会想回去。”
齐嘉恕却笑了。
闺女等爹接,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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