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面面相觑, 噤声不语,谁都不敢承认。
“阿贝,这里你最大, 你先说。”玉珍书记目光灼灼注视李阿贝。
“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书记,我,我不知道呀,我也是刚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相比其他孩子, 阿贝算是懂事的一类了, 可什么样的环境和圈子造就什么样的性格,虽说阿贝并没有推波助澜,却也没有制止, 真论起来, 在场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书记冷淡着表情,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没人说?那今天所有来这里的孩子都有罪,全部回去把家长叫来,医药费你们每个人平摊。”
“啊?”
“书、书记,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不关我的事啊, 我就是看个热闹。”
刚才还沉默不语的孩子们这会儿纷纷哭冤,有孩子想溜, 玉珍书记冷冰冰的语气喊出他的名字,一连喊了四五个,再也没人敢跑了。
虽然如此,竟然没有一个人率先说出陈虎的名字,此情此景,反而陈虎自己先绷不住,主动承认了错误。
“对不起,书记, 是我最先传的谣言,跟大家都没有关系。”
陈虎的母亲暴躁一声吼,一巴掌扇在儿子脸颊:“臭小子!成天不着调,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这种谣言也敢造!你不知道什么叫人言……那啥吗?”
“人言可畏。”阿贝弱弱提醒。
虎子妈瞪她一下,阿贝吓得躲到葵花身后。
“你不该向我道歉。”虎子道完歉后,玉珍书记的脸色倒是比方才好看了许多。
陈虎立马意会到华玉珍的意思,捂着半边脸,哭得一抽一抽,向邱惠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乱说话了。”
虎子起到了带头作用,见状孩子们一个一个鞠躬给邱惠英道歉,语气满是真诚。
当然了,有玉珍书记在这里,谁敢不真诚。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要向坏分子道歉,孩子们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可邱惠英如果死了,那真的会成为一辈子的噩梦。
“书记,我、我们道歉了。”虎子弱弱一声,意思是这事儿可以过去了吗?
玉珍书记的表情比方才松快了一些,却也还是冷绷着的:“该问我吗?”
虎子愣了一下。
“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不敢了。”虎子哽咽着看着邱惠英:“你、你原谅我们了吗?”
邱惠英只是红着眼眶看着这些总捉弄他的孩子们,她一句话也没说。
多年的委屈哪是这么一两句道歉就能消散,可是她这样的人,她能说什么呢?能不接受吗?
“那个……惠英同志啊。”陈虎妈刚才虽然扇了儿子一巴掌,实际上是做给大伙儿看的,现在见邱惠英不说话了,心里有点着急: “惠英同志,刚才江副团家的都跟我们说了,你上山摘的都是草药,不是什么毒草,其实解释清楚就好了嘛,干啥要撞墙呢?以后别这么想不开了哈。”
“是啊,没啥东西比命贵重,说清楚就好了嘛。”人群里有人应和道。
“惠英同志,你说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惠英同志,你娘没了,要是你也没了,你弟弟往后在这世上就没亲人了啊!”
邱家这样敏感的身份地位,基本上不可能有正常人愿意跟他们两姐弟结婚,不能结婚么以后肯定没后代,所以说姐弟俩只能相依为命。
“你要是死了,你弟估计也不会想活,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想想你弟吧!”
死了也就罢了,还要搞得他们孩子弄上一身腥。
“你要是死了,到时候外人该说是我们孩子把你逼死的,我们真是有几百张嘴也说不清。”
邱惠英仍旧不说话,她呆呆地望着陈虎,眼里情绪是悲痛而绝望的。
陈虎他妈没什么耐心了,心道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吭声不理人是怎么回事?
当下语气有些不快:“惠英同志,你到底说句话,别搞得好像我们是旧社会吃人的渔霸怎么欺负你似的,孩子们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行不?”
心说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这坏分子不感恩戴德,竟摆脸色给大伙儿看?
陈虎他妈也是个憨的,这语气这表情,正常人都看得出你有几分真心,邱惠英能原谅就怪了。
邱惠英心中紧绷的绳本来就快松下,可当陈虎他妈说出这些话后,她现在只感到绝望。
自杀的念头再一次从她脑子里跳出,尤其当她看见面前这些人丑恶的嘴脸,她恨不得立马跳海。
是了,就不该撞墙,一开始她就该跳入深不见底的大海,一具全尸也不给他们留!
这时孟言刚上好药出来,听到几个大人的话,眉心一皱。
“虎子他妈。”
陈虎他妈扭头,见到孟言后立马绽放出笑颜:“哎,江副团家的。”
孟言表情淡淡的,缓步走了过来:“病人情绪不稳定,少说几句吧。”
陈虎他妈尴尬地愣在原地,勉强笑了一下,倒是不再开口说什么。
孟言踱步走到邱惠英床前,忽然坐了下来,温热的手掌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好养伤吧,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熬过这两年什么都好了。”
不知怎的,在看见孟言的那一刻,邱惠英的心情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可心中的苦涩却轻易抹不平,她摇头,满脸悲凉:“熬、熬不过去了……”
心里没了希望的人,看什么都是灰暗的。
说到底,邱惠英目前的困境是:她自己觉得前路无光,已经找不到什么能够让她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她缺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思考片刻,孟言深呼吸一口,转头对所有人说:“大家先出去吧,我跟惠英同志说两句话,相信她听了我的话会重新振作。”
大伙儿不可思议看向孟言,包括邱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