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今日走不成了,昨日您和顾先生施药后,好些人就围在门口。他们有的染疫看起来深重,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的药材几乎都用光了啊。”荣安脸上出现惊恐之色。
甄芙和顾先生对视一眼:“我们身上并无任何防护,药材也已经殆尽。这样下去,迟早被冲破之后,我们反而没有药会不治而亡的。”
秉持着医者仁心,昨日送完医册,顾先生提议把她们身边所制成的药赐给这些得了疫病的人。甄芙自然觉得有所不妥。她们不是官府,所能够医治的人是有限的, 这样很容易让她们自己也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是顾先生说明日就要离开,我们把这些药带着也无用,当年顾先生家乡也是遭遇过瘟疫, 因此深受其苦, 所以, 她常常对外说起她只医治女子,不医男子, 但是疫病时除外这件事情无人得知。
顾先生道:“都是我一时不察。”
“这如何能怪先生,也不能怪他们,先生为了病人能痊愈,他们为求一线生机也得守着, 双方都无错。”甄芙也不好说明哲保身的话。
孟妈妈把门闩好,又隔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全是乌压压的一片人。
昨日她听姑娘不赞成顾先生的做法,还有些微词,今日才知晓如此把她们都陷于险地了。
“姑娘,咱们原本的干粮也最多能支撑一天了。”孟妈妈道。
本来她们准备在下一个驿馆备下干粮, 昨日还有流民,分了些给流民,哪里知晓到如此境地。
不出去可能会饿死,出去可能会染上疫病。
甄芙一筹莫展之际,荣安在外来报:“姑娘,王孙煊亲自来了。”
王孙煊?
难不成他是来杀自己灭口的?不应该啊,她当初只是吓唬申妈妈而已,若真是如此,她也给这狗东西加点料。
反正解药是用完了,毒药还是有的。
顾先生更是悔不当初:“都是我的不是。”
“先生毋须自责,当年我母亲改嫁,名声不好,戚家人那般诋毁,先生依旧愿意教我医术。先生仁心仁意,至于旁人如何做和您无关。”甄芙并不怪顾先生。
顾先生所作所为虽然导致她们身陷险地,但是昨日那些得救的人易地而处,若是她自己是那些得疫病的人,就能活命了。
“荣安,我出去见王孙煊,其他人在此陪着先生。”甄芙不愿意其他人被连累。
别人都遵从甄芙的意思,唯独有孟妈妈,她是前几日甄芙才告诉她王府真相,因此她出去时,唯独有孟妈妈跟了上来。
“姑娘,别人都不跟着你出来,妈妈一定跟着你。”孟妈妈跟在甄芙后面亦步亦趋。
打开大门门闩,甄芙视死如归,却见门外王孙煊却是弯腰一揖。
甄芙想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相反。
“甄姑娘,这厢有礼了。方才围在四周的人群,我已经派人疏散到附近的棚户区集中让人看护起来。”王孙煊闻弦歌知雅意的道。
这让甄芙松了一口气,她又看着王孙煊道:“那您来是所谓何事?”
王孙煊作势做了个请的动作:“可否借一步说话。”
甄芙觉得他在外和在临淄完全不同,在临淄他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相貌英俊似天神,行事颇有决断,但是在这里,他倒是非常上道。
就比如她们什么都没说,他似乎就知道外面那些嚷嚷着要看病的人是困扰她们的,很快就清理走了。
“请。”甄芙倒是想看看这个王孙煊到底想做什么。
她们暂且住在一间二进的民宅内,这里恰好有一个小厅,甄芙往里走去。孟妈妈知晓姑娘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但是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但是现在她们这里,拿主意的也只有小姐了。
一进厅中,下人们自行屏退,甄芙对孟妈妈也使了个眼色,孟妈妈撇嘴往后走了。
见人走光了,王孙煊忙行大礼:“子不言母过,前些日子我发现此事后,原本派人去保护你们。但是知晓那些人最后没有动手,故而我的人就回来了。”
这话就不一定是真的了,甄芙心里当然也有气:“我们好心好意为王妃治病,从来没有想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病人的隐疾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家母大抵也是为了我,此事姑娘责怪,我绝不敢有二话。”王孙煊诚恳认错。
甄芙却认为他是以退为进,肯定是有事情求自己,故而有些不耐:“王孙,您身份尊贵,我并不敢怪您。只是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
“昨日我收到册子,上面虽然并未著名是谁,但是我看到字迹认出是你。我看的出来姑娘是有抱负的人,原本为我娘医病,正当让你名声大噪才是,但后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这次我也想补偿姑娘,让姑娘美名远播,以后,姑娘有这个名声,无论是去金陵还是去哪里,都是一块金字招牌。自然,我也需要姑娘你指点沙洲的大夫。”王孙煊很坦诚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个诱惑很大,可甄芙想起王妃的前科,她还是谨慎道:“其实我那本册子上也写的很清楚,王孙您请的大夫肯定经验丰富,一看就会明白。”
这位王孙倒是也不勉强,他站起来道:“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你们若是去金陵的话,前面的路太泥泞,且现下灾民多,不如让我派一队人送你们出沙洲。”
没想到王孙煊这么干脆,甄芙站起来福身道谢:“那就多谢王孙了。”
“我父亲曾经教过我,做人行事要顺其心意,不得过分勉强。我知晓如果甄姑娘留在此处,于沙洲百姓有利,于我也有利,但你留下册文,又对我如此说,我就不能强人所难了。”王孙煊起身就要走。
甄芙笑:“没想到王孙这般通情达理。”
王孙煊笑了笑,先行推门出去了。
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孟妈妈心急一直守在门口,王孙煊出来时门猛地一开,她立马跌倒在地。
王孙煊没想到门外的人跌倒,他见是一女子,就准备唤人扶着她起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没想到一眼望去,竟然愣了一下。
他曾经在偶然在父亲书房中看到一幅女子画像,那女子和这位孟妈妈相貌相似,只是年纪对不上,那女子梳着丫髻,应当是未嫁女子。
在他遐思之际,手已经比脑子更快的扶起孟妈妈了。
孟妈妈见这位王孙面如冠玉,相貌豪俊,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更是衬的他长身玉立,又被他扶起来,连忙道谢。
“多谢公子。”
王孙煊行了一礼:“都是我不好,让您跌倒了。不知您如何称呼?”
孟妈妈见这位王孙公子彬彬有礼,陡生好感,什么话都说了:“我姓孟,是姑娘的乳母,从小就待在她身边长大。”
“原来是孟妈妈。”王孙煊拱手以示尊敬。
甄芙正好出门见到,王孙煊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方才我出门太急,不知晓门外有人,不小心把人撞倒了,都是我的不是。”
甄芙也知晓不好怪罪他,因为他是正常开门,孟妈妈肯定担心自己,又担心孤男寡女,怕她们说越界的话,因此贴在门边,这才如此。
她问孟妈妈:“您无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孟妈妈连声说道。
甄芙才道:“既然如此,王孙还是先走吧。您是赈济官,整个沙洲的灾民都等着您呢。”
王孙煊颔首之后,就径直出去了。
自此,甄芙也同孟妈妈道:“王孙已经答应我,让人保护我们出沙洲,以酬谢我为疫病撰写册子,还有替我传播名气,以弥补他母亲对我差点痛下杀手。”
孟妈妈就道:“儿子看似尊贵高高在上,实则心地善良,母亲看似和蔼可亲,实则狠毒无比,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论如何,我们得尽快去金陵。这齐国都城极好,但我听金员外提起此处响马土匪盗贼不少,我们尽快出了齐国才会安全。”甄芙道。
她也出来这么久了,路上的安全很重要,再有没多久天寒地冻的,湖水会结冰,就无法南下去金陵了。
主仆二人这一夜睡的很踏实,王孙煊却回了官衙。他今年一十六岁,父亲特地让他过来历练,外表看起来他成竹在胸,实际上他每走一步也是格外的用心,外面还得看起来举重若轻才行。
“王孙,甄姑娘没有过来吗?”魏将军问起。
王孙煊点头:“甄姑娘她们被疫病之人围着,因为身上的药都施完了。我想她们应该是要趁着河水还未结冰赶去金陵,魏豹,你拨一队人保护甄姑娘她们离开沙洲,安全送达琅琊,从琅琊上船你们再回来。”
魏豹不解:“王孙,这里正需要人手,就是留甄姑娘她们一些时日,咱们再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