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太后听说成蟜的事情,根本坐不住,立刻往赵太后居住的宫殿而去。
华阳太后气势汹汹,来到寝殿大门口,赵姬的侍女们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华阳太后。
“老太后!老太后……您、您怎么来了?”
华阳太后见她们阻拦自己,冷笑一声:“怎么,老身想来这里看看,还需要你们答允不成?”
“不敢!婢子不敢!”侍女们跪了一地,支支吾吾的道:“只是……只是……”
“太后不在殿中!”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其他侍女连连附和:“是啊老太后,太后不在殿中,所以……所以……”
“哦?不在殿中。”华阳太后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哪里能看不出这些侍女的推脱,道:“好啊,那老身便进去等她。”
说罢,推开那些侍女便往里走。
“老太后!老太后!”侍女们追上去阻拦,一口一口的喊着。
华阳太后板着脸:“老身倒要看看,谁敢阻拦老身!?”
侍女吓了哆嗦,战战兢兢,只得伸着脖子大喊:“老太后!婢子们怎么敢阻拦您呢!只是……只是太后真的不在里面——!!”
华阳太后眼看着侍女们的态度,便知道其中必有异样,当即挥开那些侍女,大步走入寝殿,也是华阳太后身子骨儿硬朗的厉害,步履如飞,叫人直接撞开殿门。
“啊呀——你弄疼人家啦……”
殿门豁朗一声打开,里面立刻传来不雅的声音,娇羞之中带着浓浓的撩拨,嗓音千回百转的,十足妖娆。
华阳太后脸色铁青,大步入内,直逼内殿,而此时此刻内殿之中的赵姬,压根儿没有听到殿外侍女们用心良苦的大叫声。
“哎呀——!!”赵姬惊叫一声,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华阳太后。
何止是赵姬,内殿的其他人也吃了一惊,纷纷站起退到身后。
华阳太后打眼一看,好家伙,殿中至少有十个男子,寒冬腊月的,穿得又薄又透,莺莺燕燕一般围着赵姬,赵姬自己个儿也是如此,衣裳挂在肩膀上,露着整条大腿,地上滚满了杯盏、瓜果,甚至是衣裳!
“岂有此理!!”华阳太后一声断喝。
赵姬吓得有些发懵,连忙拢起自己的衣裳,支支吾吾的道:“老太后,您……您怎么来了?”
华阳太后冷冷的道:“老身不来?老身不来,还不知你在做甚么好事儿!”
赵姬干笑道:“太后您说的……你们先退下去罢!”
赵姬着急赶走殿中的男子,华阳太后却道:“退下去?是老身让你们退下去的么?今日在殿中的人,一个也别想走!来人!”
身后跟随的寺人与侍女立刻上前,华阳太后面不改色的道:“事关我王宗的颜面,全都拉下去,该怎么办,你们应该知晓。”
“敬诺,太后。”
随即便是那些陪乐的男子们发出惨叫哀嚎的声音。
“太后——太后救小人啊!”
救命啊太后!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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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救命——救救小人啊!小人不想死!!”
很快,混乱的内殿消停下来,十个男子全被悉数拉了出去。
赵姬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她本想求情来着,但是看到华阳太后阴沉的面容,根本不敢说话,垂着眼眸乱晃。
华阳太后冷声道:“今日的事情,只是给你提个醒儿,不要以为自己是太后,是当今秦主的亲生母亲,便能怎么样,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有我这个老太后在,你往后的日子,还就翻不出天去,你自己掂量掂量罢!别真是哪天,叫我把脸皮子给你撕破了才好看!”
赵姬心里不痛快,华阳太后的言辞实在太难听了,但偏偏她不敢反驳一句。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华阳太后的楚派势力虽然被削弱了许多,大不如从前,但终归是叱咤三朝的老人了,哪里是赵姬能比的?赵姬怕死了华阳太后还来不及。
华阳太后又道:“是了,还有楚国使者成小君子,你今日便给我记住了,他不是你能惦记的人,若是再叫老身听说了甚么风言风语,你看看老身到底有多少手段!”
赵姬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点头。
华阳太后沉声道:“老身再问你,听到了没有,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这么不懂得规矩,不会言语一声么?”
赵姬打着哆嗦,连连点头:“听、听见了。”
“哼!”华阳太后虚点着赵姬道:“今儿个是老身心慈手软,最后给你留下一丝颜面,若还有往后,你便等着看看罢。”
说罢,转身便走,似乎想到了甚么,又停顿了下来:“还有,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想必都是你的心肝宝贝儿罢,那很好啊,老身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既然如此,一会子辟首之后,便把那些俊美的头颅全都送到你这里来,叫你好生收着罢!”
这次华阳太后再不停留,大步离开。
赵姬惨叫一声,再也站不住身子,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太后!太后!”侍女们赶紧前来搀扶。
赵姬发癫道:“你们做甚么吃的!老太后过来不知通传一声么!?”
“太后,婢子们……婢子们通传了,只是太后您……没听见。”
“胡说!胡说!”赵姬道:“我压根儿甚么也没听见,你们便是没有通传!我养你们做甚么用!!还有那个华阳!那个华阳!”
“太后,您小声儿点!小心被老太后听见……”
“听见?!”赵姬这会子有了底气:“听见又怎么样?!秦王都是我儿子,他一个与王上压根儿没有亲缘干系的楚国人,凭甚么对我这个秦王的亲生母亲呼来喝去?!我将王上生养长大,我容易么?!凭甚么连这点子小事儿都要管?!不行,把吕不韦给我找来。”
“这……”侍女支支吾吾的道:“吕大夫说……说……公务繁忙,没空前来。”
“好啊!都欺负我
这个寡母!”赵太后狠呆呆的道:“一个老不死的老太太,早晚有一日,我要叫她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华阳太后直闯赵姬寝宫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嬴政耳朵里。
嬴政饶有兴致的放下手中的简牍,挑眉道:“哦?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国相公子琮拱手回禀道:“老太后一口气下令大辟了十名嬖宠,还把头颅送回给了赵太后。”
嬴政听着,态度十足的平静,十个男宠的脑袋罢了,对于嬴政来说,实在太小意思了,别说是对于嬴政,就是对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华阳太后来说,也是小意思的事情。
国相公子琮有些迟疑的道:“王上,这十名嬖宠,据说都是吕大夫的门客,送与赵太后的。”
嬴政眯了眯眼目,对于吕不韦与赵姬的事情,其实他心里头清楚的紧,毕竟嬴政是重生而来的人,这些事情根本瞒不住嬴政。
嬴政之所以不说,不点破,其实是为了王宗的面子罢了。毕竟国母祸乱宫闱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嬴政的脸面也不会好看,还不如将这事情捂起来,私底下解决。
嬴政淡淡的道:“不必理会,便让大母和母亲斗一斗。”
“敬诺,王上。”
嬴政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身来,公子琮道:“不知王上要去何处,可需要臣替王上摆驾?”
“不必。”嬴政听说华阳太后去掀了赵姬的老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成蟜,华阳太后之所以突然如此雷厉风行,必然是受了成蟜的“挑拨”,于是他便想去看看成蟜。
嬴政道:“寡人随便散散,你回去罢。”
“是。”
嬴政与成公子琮出了路寝,公子琮本想告退回政事堂的,便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
那声音洪亮又嚣张,公子琮一下子便听出来了,绝对是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宝贝弟弟公子文治。
公子琮尴尬的一笑:“王上恕罪,治儿实在是被臣惯坏了,这才敢在宫中喧哗,臣这便去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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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公子文治眼看着成蟜呆立在原地,也不说话,冷笑道:“你敢喊,不敢承认了?”
成蟜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应该没有喊那么大声罢?
成蟜昨日中了药,脑海中昏昏沉沉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喊没喊,这会子突然被提起,眼眸“呆滞”的乱转,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
成蟜尴尬的道:“楚公子你误会了。”
“误会?!”公子文治指着成蟜的鼻子道:“你是楚国的使者,别以为我不知你肚子里藏得甚么坏水儿!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成蟜,找了半块破玉佩,便处心积虑的接近王上,你可真行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甚么德行!配不配叫成蟜!”
成蟜头疼不已,他也不知自己此时该欢心,还是该发愁了。
欢心是,公子文治好像还挺维护以前的自己。发愁的是,公子文治为了维护以前的自己,指着现在的自己
鼻子尖儿破口大骂。
“楚公子……”成蟜还没能开口。
公子文治冷笑:“怎么,还想狡辩?我告诉你,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别用你那套来蛊惑于我,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屁!”
成蟜:“……”怎么还骂人呢!
“倘或你不想自讨没趣儿,现在就滚出蕲年宫,哦不,滚出秦国,回你的楚地做落魄贵胄去!”
公子文治说到气愤的地方,还伸手去推成蟜的肩膀。
成蟜方才读心消耗了一些体力,加之他昨夜又是头一次做那档子事儿,今日一早醒来便东奔西走的“告状”,被公子文治轻轻一推,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向后踉跄了一步。
嘭……
一声轻响,成蟜的后背撞到了甚么,好似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不止如此,对方还伸手环住了成蟜的腰身,将成蟜稳稳扶住。
“王上!?”
成蟜听着公子文治吃惊的声音,回头一看,那个搂住自己的人还真是嬴政。
嬴政借口去散散,其实就是去找成蟜的,没成想这般巧合,一出路寝便看到了成蟜,还看到了与成蟜吵架的公子文治。
公子琮连忙上前,阻拦道:“治儿,蕲年宫重地,你怎可如此大声喧哗?”
公子文治本就在气头上,听说王上收了一个样貌酷似公子成蟜,连名字也叫成蟜的楚人嬖宠,心里头本就不痛快,理直气壮的道:“哥!他就是个狐狸精!”
成蟜一听,公子文治还是这般咋咋呼呼的性子,虽然心肠不坏,但还是缺少教训。
于是他眼眸一动,干脆没骨头一般倒在嬴政怀中,有气无力的道:“哎呦……晕,楚公子推的我好晕。”
“你胡说!”公子文治急了:“我根本没用力!”
“晕……晕死了……站不住了……”成蟜更是一脸柔弱,简直变本加厉。
公子文治见他一直往嬴政怀里钻,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子跳脚,尤其嬴政一点子也有阻拦,大手搂着成蟜的腰身,十足的碍眼。
公子文治还要大骂成蟜,公子琮拦下来道:“治儿,在王上面前,不得无礼。”
“哥!”公子文治生气的瞪了一眼公子琮,道:“你们一个个都被这个狐狸精蛊惑了,早晚有一日我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说罢,调头跑了。
“王上,”公子琮立刻请罪:“治儿不懂分寸,冲撞了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无妨。”嬴政笑道:“没多大的事,你去忙罢。”
“谢王上。”公子琮恭敬的作礼,临走之时多看了一眼成蟜。
公子琮与公子文治一离开,成蟜立刻重新找回了骨头,从嬴政的怀中站起身来。
嬴政手腕一紧,将人往怀里一搂,挑眉道:“怎么成小君子,这会子突然不晕了?”
“那个……”成蟜干笑了两下,硬着头皮道:“托王上的福,好像不晕了,突然就……不晕了。”
“是么
。”嬴政压低了声音,在成蟜耳边顽味的道:“昨夜成小君子初尝人事,没成想如此天赋异禀,今日里恢复的还不错。”
成蟜:“……”
嘭——成蟜的脸色炸开了锅,不由自主有些发红,赶紧推开嬴政,和嬴政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成蟜僵硬的转移话题道:“秦主想必已然听说,华阳太后亲自教训赵太后的事情。”
“是了,”嬴政道:“寡人也正为了这件事情来找你。”
说起正经事,嬴政的面容立刻凝重起来,收敛了顽笑的表情。
成蟜继续道:“既然如此,秦主的考验,蟜是否通过了。”
成蟜之前说过,想要成为嬴政的内应,嬴政笑道:“成小君子挑拨离间的本事,的确有一套。”
成蟜拱手道:“秦主不弃,蟜愿为秦主肝脑涂地,只需秦主护蟜与弟亲周全,想必这对于秦主来说,并非甚么难事罢?”
嬴政眯了眯眼目,道:“若你真的能成为寡人的利刃,寡人是个惜才之人,亥儿又是寡人的义子,自当护你们周全。”
“多谢秦主!”成蟜拱手一礼,轻轻的挑唇一笑,嬴政一言九鼎,有了他这句话,自己往后里便不需要再回楚国去了,安安心心的住在秦国,也不必受楚国大行人的牵制。
嬴政道:“至于你,寡人还要再好好儿的想一想将你放在何处,没有入朝之前,你暂时还留在别馆,等入朝之后自会有安排。”
“谢王上恩典。”
华阳太后砍了十个男宠的脑袋,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蕲年宫中都传遍了。
眼下可是腊祭的日子,虽然腊祭庆典已经过去,但还在腊祭之中,按理来说不宜见血,华阳太后却如此的雷厉风行,一点子也不顾及这些。
芈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她虽然是楚派之人,平日里也看不惯赵太后的行为,可非但没有欢心,反而十足的忧心。
芈夫人找到了楚国大行人道:“兄长,你可听说了,华阳太后替成蟜出头的事情?”
“怎么能没有听说?”楚国大行人道:“这个成蟜也真是能个儿,竟然把华阳老太太给哄得如此服服贴贴,谁不知华阳太后油盐不进,难缠的厉害。”
芈夫人哭诉道:“兄长,你可得想想法子!你可不知,那个成蟜何止是把华阳太后哄得服服帖帖,他分明是来辅助与我的,如今倒是好了,直接骑到我头上来,昨儿个夜里头,成蟜便是在路寝宫过的夜,与王上厮混了一宿了!我嫁到秦国来七年,何时去过路寝了?!现如今又有老太太给他撑腰,这个成蟜,还不翻出天去了!?”
楚国大行人本就在气头上,这不是巧了么,事情赶事情,有人来通传,说是秦王管他讨人,想要将成蟜要过来充入秦廷,往后里便留在秦国入仕做官。
这下子好了,芈夫人大哭不止:“兄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这个成蟜,分明是专程来克我的!你从楚国非但没有带来帮助我的娘家人,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他若是留在秦国
,还不见天的爬到我的头上拉屎拉尿!?”
“好了别哭了!”楚国大行人也没想到会演变至此,阴测测的道:“如今成蟜还未充入秦廷,不必惊慌,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楚国的人,而我是楚国的大行人,我亲自去敲打与他!”
楚国大行人风风火火的从芈夫人那处离开,便准备出宫往别馆而去,真是巧了,他还未出宫,便遇到了成蟜。
成蟜带着幼弟胡亥正在湖边玩耍,虽然天气寒冷,湖面凋零没有甚么景致可看,但胡亥孩子心性,顽的十足欢心。
成蟜冷得直打哆嗦,将自己的双手缩进袖袍之中,或许是因着昨夜的疯狂,体力有些不支,靠在湖边的树干上,看着弟弟顽耍。
“哥哥!你看吖!小鸟……还有鱼鱼!鱼鱼……”
成蟜见他顽的欢心,笑道:“别跑,小心摔了。”
“啊吖!”小胡亥惊呼一声,猛地撞到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