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唔……”
好疼……
成蟜一阵钝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脑海中昏昏沉沉,将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只小虾米。
“喂……”
“小子?”
“喂,醒醒……”
似乎有人在唤成蟜,那嗓音并不太熟,也不太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成蟜用尽全力,从昏沉中睁开眼目,入眼是陌生的营帐,逼仄压抑,甚至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腥气,难闻而刺鼻。
“小子,你醒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就在成蟜的身畔。
成蟜努力抬头去看:“是你?”
原来一直在唤成蟜的,竟是令成蟜意想不到之人——晋良!
成蟜忍着身子的钝疼,浑浑噩噩的坐起身来,他还记得自己发现军中的细作,与蒙骜老将军一道前去驰援,果然是晋良的副将包藏祸心,他一心想要挑拨公子无忌与晋良内斗,眼看着希望落空,便改变策略,伏击嬴政的会盟队伍,想要一石三鸟,活捉嬴政,杀死公子无忌,顶替晋良大将军之位。
成蟜只记得自己头晕昏沉,从马背上掉落下来,被副将擒住,后面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这里是?”成蟜稳住心神。
晋良道:“这里自然是魏军营地。”
成蟜上下打量晋良,他见过几次晋良,晋良身为魏国大将军,从来都是傲慢跋扈,不可一世的,如今却面容狼狈,脸上挂着彩,甚至那刺鼻的血腥味,便是从他身上弥漫而来。
成蟜定眼一看,晋良被五花大绑,背心上甚至扎着一把匕首,匕首堵住了鲜血,却随着晋良的吐息一晃一晃。
成蟜眼眸微动,按照他的聪敏,瞬间便明白了眼下的状况——自己必然是被俘虏了!
而晋良也好不到哪里去,合该是遭到了副将的背叛,也成为了阶下之囚。
成蟜故意道:“你骗人,你说这里是魏营,那你不是魏国的大将军嘛?可厉害可厉害啦,为甚么也被邦成这样,像个肉粽子!”
晋良:“……”
成蟜可谓骂人不带脏字,晋良脸色刷的难看下来,支吾道:“哥哥是一着不慎,遭人暗算,若是……若是他当面与我对阵,哥哥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成蟜摆着一张小肉脸,不屑的道:“叔叔,你可别说了!”
“哥哥!”晋良强调道:“是哥哥!”
成蟜乖巧点头:“哦,叔叔!”
“哥哥!”
“哦,叔叔。”
“是哥哥!哥哥!”
“哦,叔叔。”
晋良:“……”
晋良眼眸转动:【这小崽子,随他哥一般,着实气坏人!】
成蟜不屑,自己若是随了便宜哥哥,如今你便不是气坏,而是气死!
晋良:【我被绑于此,而这小崽子并未被绑,不如……先糊弄糊
弄他,叫他给我松绑,也好再想逃脱之法。】
成蟜一眼就看穿了晋良的心声,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副将把自己抓过来,似乎并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因此没有捆绑。
“嘿咻!”成蟜干脆盘腿坐下来,抱着自己的小膝盖道:“叔叔,你可不要想让我帮你松绑哦,蟜蟜力气很小,还发着热,你这枷锁如此沉重,绳子如此粗壮,蟜蟜如何能徒手掰开?”
晋良:【我还甚么也没说呢!这奶娃娃如何得知我的想法?】
晋良:【巧合,必然是巧合。】
晋良觉得成蟜说的也有道理,便尽量放亲和道:“那你能不能帮哥哥,把背上的匕首拔下来?”
成蟜歪头看了一眼,这次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
晋良诧异:【这小娃子不过六七岁大,能拔甚么匕首?他如此爽快应承下来,怕是根本不知其中利害,我还是……】
“啊!!”
不等晋良反悔,成蟜已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肉手,掸掉上面的灰尘,走到晋良背后,左瞧瞧右瞧瞧,上看看下看看,撸起小袖子,双手握住匕首,干脆利索的一拔。
“嗬——嗬——”
晋良猝不及防,疼的一头冷汗,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他发誓,这是自己戎马多年,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鲜血喷溅,成蟜的动作干脆利索,一点子也不含糊,将自己怀中的帕子拿出来,一把按在晋良的背上,使劲按压止血。
“你……”晋良疼得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你还真拔?!”
因着成蟜在晋良背后,晋良不可能生着后眼,成蟜也不必伪装甚么,淡淡的道:“不是大叔你让蟜蟜拔的么?”
“大叔?”晋良似乎又抓住了重点。
成蟜笑道:“大伯?”
晋良干咽一口气,颇有些忍气吞声的道:“还是唤叔叔罢。”
“好哦!叔叔!”成蟜“从善如流”。
别看成蟜年纪小,但他对流血受伤的事情十足有经验,毕竟上辈子他体质异常敏感,稍微磕了碰了便会血流不止,晋良也算是命不该绝,身子骨硬朗健壮,加之成蟜是个靠谱的,虽没有应急的伤药,但血很快止住了。
成蟜见他的伤口止血,便走回来,重新坐下来,看了看自己的小肉手,似乎有些嫌弃,伸出手来在晋良的衣裳上蹭了蹭。
晋良:“……”
成蟜托着腮帮子道:“叔叔,现在说一说罢,你们魏国怎么回事?”
疼痛的劲头过去,晋良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吐息,上下打量着成蟜。
晋良:【不知为何,总有那么一瞬,觉得这小崽子有些深不可测……?】
晋良:【不可能,定然是我失血过多的错觉……】
成蟜无声一笑,看来大傩伥子玉佩很是厉害,往日里因着对上的是嬴政,所以光环总是无法开到最大,如今随便换一个人,金手指的功效立刻显露出来。
晋良调
整着吐息道:“军中合该还不知副将反叛的事情,他将我关押在此处,又不敢声张,恐怕是因着手中没有兵权。”
成蟜道:“也就是说,叔叔你暂时无碍,但若是虎符被你的副将找到,叔叔你便要嘎巴了。▼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嘎巴?”晋良一愣:“嘎巴是甚么意思?”
“真笨。”成蟜摇头感叹。
“你到底甚么意思?”晋良:【我这是被一个奶娃娃鄙夷了么?】
成蟜不回答他,只是心中思量,只要副将一日没有找到虎符,便一日无法真正统领魏军,如此一来,便不可能与秦军叫板,绝不能让副将拿到虎符。
成蟜道:“叔叔,你的虎符藏好了没有?”
晋良冷笑:“放心,他想越过我掌控兵权,还嫩了些!”
成蟜眼眸动了动,低声道:“有人来了。”
晋良因着失血过多,反应比平日里稍微逊色一筹,听到成蟜的提示,这才后知后觉的听到了脚步声,不由心中纳罕。
晋良:【这奶娃娃竟有如此功夫?】
哗啦——
帐帘子被打起,副将从外面走进来,他负着手,居高临下的蔑视着成蟜与晋良。
然而……
副将的脸上挂了彩,胳膊上还有包扎的痕迹,血迹阴湿了大片,看起来伤的不轻。
副将走进来,脸色阴毒的来到成蟜身边:【都是这小崽子的兄长,险些断送了我一条手臂!!】
他脸色一变,越发的狰狞,抬脚便去踢成蟜。
嘭——!!
副将踹来一脚,哪知晋良反应如此快,他虽然被绑着,却猛地扑过来,用自己的肩膀挡住这一脚。
成蟜惊讶的看向晋良,没想到他会保护自己。
副将哈哈大笑:“晋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竟然保护一个秦国的小畜生!”
晋良被他这么一踹,后背的伤口立刻绽开,皮开肉绽的淌出鲜血来,但他仿佛不知疼痛,冷嗤一声:“我是甚么样子?总好过你对孩子下手!”
“好啊,你想做英杰?!我成全你!”副将狠狠的说罢,对着晋良一阵猛踹。
嘭!
砰砰——
嘭!嘭!!
晋良后背伤口完全裂开,鲜血止也止不住,直接湿透了他的衣裳,晋良咬紧牙关,不但没有痛呼,反而哈哈大笑:“你今日若是打死我,便更得不到虎符!”
他的话音一落,副将终于停止了动作,副将呼呼的喘着粗气,仿佛一只豺狗,愤恨的面目扭曲,但始终不敢再打。“
叔叔,呜呜呜——叔叔你没事罢?”成蟜凑过去,装作害怕的小孩子,实则按住晋良的后背,偷偷给他压迫止血。
“说!!!”副将睚眦尽裂,嘶声力竭的大吼:“说!虎符在何处?!将虎符交给我!!交给我——!!”
晋良冷笑:“交给你?我便是一只畜生,畜生也配掌管虎符么?”
“你还在嘴硬
!”副将嗤笑:“事到如今,你已然变成了阶下囚,却还在嘴硬!你根本不配做甚么大将军!把虎符交给我!交给我!给我——!”
打也打了,威胁也威胁了,晋良却是个硬骨头,完全不为所动,副将眼珠子狂转,似乎在思量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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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晋良的脾性一向吃软不吃硬,我不如与他服服软,先将虎符骗到手再说!】
“大将军!”副将果然改变了策略,蹲下身来与晋良平齐,竟一瞬间哭了出来,捂着自己的眼目哽咽道:“我也是属实无奈,这才会出此下策的!大将军您难道忘了么,公子无忌是残杀老将军的罪魁祸首啊!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便放任公子无忌这个凶徒逍遥!老将军……老将军在黄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啊?!卑将也只是一时心急,这才……这才做了错事……”
“你说谎!”成蟜脆生生的道:“叔叔,他说谎!他就是想要骗你的虎符!”
晋良也猜到了,毕竟方才副将凶神恶煞,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一下子又哭又诉苦的?
“你胡说!”副将道:“你一个秦人的小崽子,你知晓甚么!?老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只是一心为老将军报仇罢了!”
“你就是胡说!”成蟜了然的道:“你根本不想报仇,只是想要公子无忌与大将军内斗,哥哥教过我,这叫坐收渔翁之利!”
“你?!”副将被一语点破,脸色铁青的厉害。
晋良冷声道:“以为我晋良是痴儿,还会信你的屁话么?”
副将的眼泪收放自如,方才还痛哭流涕,一下子便干涸见底,抹了抹自己脸上假惺惺的泪水,阴鸷的道:“小崽子,叫你坏我好事!!”
他说着,一把抓住成蟜。
“你做甚么!?放手!”晋良想要去阻拦他,却被副将一脚踹开,后背撞在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成蟜被拽住衣领拎起来,呼吸不畅,同样眼前发黑,使劲踢腾着小短腿儿。
“你是秦狗,也没有虎符,我便先杀了你!”副将怒吼。
“咳——咳咳……”成蟜努力扒住副将的手,断断续续的道:“你若敢对我不利,便、便等……咳咳咳等死罢!”
副将冷笑:“一个奶娃子,也敢说大话!”
成蟜憋红了一张小脸,急中生智道:“我乃秦王幼、幼公子……深受华阳太后宠爱,咳咳咳……你若杀了我,不光是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秦国还、咳咳还有楚国,也不会放过你!”
晋良应和道:“你如此做法,无非是想要接替我成为大将军,你若是真的触怒了秦国与楚国,到时候秦楚联军,王上也会惧怕,如何会叫你做甚么大将军,恐怕推你出去顶罪还来不及!”
副将眯起眼睛思量,似乎觉得成蟜与晋良说得有道理,他手劲儿一松,嘭的巨响,直接将成蟜扔在地上。
“嘶……”成蟜疼痛不已,爬起来往后搓了搓。
副将冷声道:“看来你们现在骨头还很硬,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等你们饿到骨头软了,我再来问话!”
说罢,打起帐帘子,对外面的守卫道:“进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守卫有些迟疑,应了一声,还是走进来。
晋良看到进来之人,惊讶的道:“是你?”
“大、大将军……”守卫支支吾吾。
成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问道:“叔叔,你们认识吖?”
“何止是认识!”晋良冷笑道:“我晋良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被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出卖,现在想一想,当真是可笑!”
“大将军!”守卫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卑将对大将军不起!对大将军不起!可……可卑将也有难处……”
晋良并不听他的难处,冷声道:“如今我乃阶下之囚,你却成了反贼身边儿的红人,好嘛,我可不敢受你一跪,真是折煞于我了!”
“大将军!大将军!”守卫一直磕头道歉,却不开口解释,成蟜愈发的觉得奇怪。
成蟜眯着眼睛思量,若是想要从此处逃离出去,指望身受重伤绑得似肉粽子一般的晋良,是决计不可能的,若是这个守卫肯与自己合作,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守卫不停磕头,额头红肿一片,已然淤血,晋良却不看一眼,一时间闹得很僵。
守卫:【是我对不住大将军在先,要杀要剐本不该皱一下眉头,只是……只是我还想再见病重的幼子一面,等见过幼子,我便以死谢罪!】
守卫站起身来,走到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撩起袖子,手腕上系着一条很不起眼的绳子,仔细一看原来是编织之物。
守卫:【若不是为了财币,与幼子治病,我也不必如此糊涂,出卖了大将军!都是我错的,事到如今,已然……已然没有了退路!】
成蟜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蹭过去一些,眼巴巴看着那守卫,奶声奶气的道:“叔叔!”
晋良正在心烦,被副将踹了这么多脚,背后伤口生疼,又遭到过命的兄弟背叛,岂能不心烦,随口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叔叔!”
“没有叫你吖!”成蟜歪了歪小脑袋:“蟜蟜在叫这个叔叔!”
晋良回头一看,好家伙,成蟜竟然跑到了守卫旁边,还和守卫坐在一起,看似很亲密。
晋良:【公子成蟜年岁这般小,还不知好赖,竟去亲近那个叛徒?】
“过来!”晋良没好气的道:“你去那面做甚么?快回来,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不要!”成蟜装嫩道:“叔叔你凶,但这个叔叔就不一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嗯——好像蟜蟜的君父哦!”
“我凶?!”晋良气不打一处来。
晋良:【我方才替那小崽子挨了多少脚毒打,他却说我凶?笨死算了!】
成蟜:“……”你才笨死。
成蟜不理会晋良,转过头来对守卫笑得更甜,守卫一愣,吃惊的道:“你说……我像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