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压境。
说是大军,有点牵强。
贺欢带领的兵马不足一万人,但围困在建康城的,还有各地仆从军——这些从荆州开始就投奔北朝的家族们几乎可以说是自带干粮,前来助阵,如果不是贺欢及时遣散了他们,这些兵马甚至会超过十万。
如今的南朝,局面诡异无比,明明建康城底层的庶民还是愿意为南朝效忠的,毕竟这些年,南北贸易繁荣,至少他们享受到了国主的好。
但朝廷也好,禁军也好,居然都没有如以往一样,招募民众守城,更没有准备什么滚油巨木,好像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处于脑死亡的状态。
好在萧衍还是和手下们及时维持住了宵禁与军管状态,没让整个城池爆发出无论控制的骚/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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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皇宫之中,一切似乎如常,但又让人觉得,似乎连树木都幽深恐怖起来。
大厦将倾,不愿意同葬的人,自然要寻找出路、
青蚨已经遣散了大部分的宫人,只剩下一些禁卫,就算是这些禁卫,也对目前局面感觉到了迷茫、
他们中有些人当然知道一些内幕,但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萧君泽找来自己的心腹,准备起了最后这场大戏。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萧君泽坐在主位,微笑地看着自己在南朝中最倚重的几位臣子,“只是盘一下该准备的事情,萧丞相,到时他们从哪个门进来?”
萧衍幽幽道:“我看他们四个门都想进来,倒是陛下,你准备在哪个门见他们?”
萧君泽轻咳一声:“这哪个门都不太合适,选哪个另外一个都会闹,我还是在宫城里等他们吧。”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目光瞬间变得嫌弃起来。
魏知善笑道:“陛下,您这个时候才想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是不是想得有些晚了?”
萧君泽正色道:“我何须要想,难道这不是事实么?”
旁边,当了许多年背景板的禁军统领许琛终于忍不住道:“陛下,现在是事实,但你把事情做成这样后,怕就是不是了。”
萧君泽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哪那么严重……”
旁边,青蚨冷着脸道:“陛下,你这又是图什么,他们哪个不是你的血脉至亲,万一吓出个好歹来,你找谁说理去?”
“这是一个考验,”萧君泽凝视着窗外,淡定道,“你们一个个,把王权看得比天还大,我就是要玩弄它,践踏它,让人知道,它并不神圣,法统可以被更改,秩序可以被重写,他们太崇拜我了,我是人,等我老了,可能也会昏庸,也会残忍,他们需要有反抗我,质疑我的勇气。”
时间是帝王最大的敌人,无论多英明的君主,一旦在位时间长了,晚年都是天下人的痛苦之源。
无论是往前数的汉武帝还是曹操、北魏太武帝,又或者是往后数的萧衍、唐玄宗,他们最后都会因为恐惧于失
去权力,而造成巨大的危害。
没有限制的王权何等危险,所以,他就算还不能改变帝制,也要努力给他补上枷锁。
萧衍忍不住冷笑道:“杞人忧天!”
他不能理解,萧昭泽都已经是当皇帝十几年的人了,这些年他做的怎么样自己不知道么?
若他都要担心自己老了乱来,那这世上还有人能长久当皇帝么?
萧君泽没有解释,他只是微微一笑,拍手道:“好了,大家理解一下,以后我肯定不会再给你们添加这种麻烦了,快点把事情做完,到时该分封分封,该调整调整,早点收拾了回家休息。”
在场人面色更黑了,青蚨甚至有点感慨,还好陛下的舅舅死得早,不然他那柔弱的心脏,怕是要当场炸给陛下看。
萧君泽不但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甚至还在衣橱里挑选出最华丽的衣服,仿佛在奔赴一场人间胜宴。
青蚨气极了,但身体还是很诚实,果断上前拿上衣服,为他系上旒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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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建康城破的很快,甚至不能说破,在数十火炮那精准到诡异的轰鸣下,城门碎得飞快,城墙上守城的士卒,甚至不敢探头,他们甚至没有羽箭。
贺欢一身重甲,骑在马上,看到城破后,没有喜意,眉头反而深深皱起。
他感觉到不对,就算萧衍要献城投降,攻下这城池,也显得太过容易了,最简单的道理,哪里有守城者,不在城门后设立抵柱,堆放沙石呢?
怎么会直接就倒塌,城后空无一物,甚至于城下都无人值守。
难道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