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瑰是当初萧君泽在河阴时无意落下的一颗棋子,总得来说,这些人年轻气盛,对世事的险恶没有足够的心里准备,所以一连两次,都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一次是萧君泽让他们一起去襄阳时,这些人留下了,一次是卫瑰带着一些亲友逃亡到襄阳后,试图威胁绑架萧君泽,质问他为何放任这一切。
萧君泽当时还处于一种对着世界充满敌意和厌恶的心态中,没有调整过来,所以,当时并没有开解卫瑰,而是至此放养了他。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卫瑰已经成熟懂事许多,所以萧君泽便又想起了这颗闲置的棋子,试图开发一下,看能不能凑合着用。
毕竟,他手上的人手都有大用,放到南齐来,总觉得有点浪费,卫瑰的能力,放到这边来,就刚刚好。
……
崔曜的回信很快就和卫瑰被一起送到了建康城。
萧君泽也抽了个空,换了件平民衣裳,又见了这位故人。
这名青年一身粗布麻衣,神情惆怅中带着寂寥,仿佛一个失意之人,他的神情平静,看到萧君泽时,也没有起身见礼,只是平静地凝视着他,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萧君泽不由微微一笑:“崔曜说是主动愿意前来,如今看来,你也并不是愿意来助我,而只是想再见我一面。”
卫瑰平静道:“这些年来,在下总有一事不能解,若您能解出这个心结,卫瑰这条性命,愿意尽付于使君。”
萧君泽摇头:“我不需要你的交易,若是你不愿意,大可回去,但你想问的问题,可以问我。”
卫瑰深吸一口气,才认真问道:“当年,使君大人,说我不配,您当初说天生万物养育人间,那么,人真的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高低贵贱么?”
萧君泽答道:“我说你不配,是你不配来质疑我的对错,因为我从不亏欠于你们,甚至于你们有恩,愿救是情份,不愿是本份,更轮不到你们制造混乱将我带走,这种事情,于情于法,都是错误。”
“至于高低贵贱,不错,人生而不平等,”萧君泽笃定道,“但风水轮转,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无论是身份、财富、地位,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你需要的,是如何利用变化去改变自己,而非固执地认定这些都要命运赐予。”
卫瑰追问道:“那我等平民想要搏一个未来,便要拼尽性命或不可得,但如您这样的人物,却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改变凡人命运,这难道就不是一种不公么?那你用来改变的,又改变了什么?”
“当然是,”萧君泽凝视着他,“远古之时,茹毛饮血,共食共婚,便是一种平等,如今皇权深严,能决人性命于指掌之间,我能做的,是尽可能地让庶民有说不的权利,但我也不能保证我的改变就是对的,这需要试错,需要用人命堆叠出新的秩序,你明白么?”
卫瑰怔道:“连您也不能确定这是对的么?”
萧君泽摇头:“我觉得自己是对的,我也如此做了?,但我不能左右世人的评价,也无需左右,好了,我的回答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卫瑰沉默数息:“那我回去了,有会有替代我么?”
“自然。”萧君泽点头,起身离开。
卫瑰终于抬头:“那,使君您,还愿意再给属下一个机会么?”
萧君泽点头:“可以,但你要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任务,你随时都会有危险。”
卫瑰道:“多谢使君关心,危险的事情,或许才是我想要的。”
萧君泽也不纠结,从身边拿出一张画卷:“这是岭南、湘州、东吴等地的地图。”
这次的任务很容易理解,如今在岭南、广州、交州等地,都有了大规模的种植园,如果只是种植园便罢了,关键是大量因为种植园而富有的新兴贵族们,并没有太大的底蕴。
尤其是两广之地,他们是真的把奴隶当成牲口用,不但没有人身自由,甚至婚嫁、子嗣都要被拿来随意买卖,且私刑成风,常以酷虐之刑威慑。
萧君泽要的就是卫瑰去试验一些他设想的东西。
“有两条路,一条是发动那些奴仆,烧掉契约,以眼还眼,”萧君泽说到这,顿了顿,“另外一条,就是给他们分配土地,建立一个世外桃源,怎么做,你都可以自己选择,我会给你提供一些支持。”
卫瑰听完,提问道:“那么您呢,你会做什么?”
萧君泽笑了笑:“我会给你一点新手时间,让你不那么快被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