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山并不算是高大的山脉,它只是正好的隔出了南阳盆地,加上紧靠云梦泽,交通不便,成为诸多山蛮的家园。
山路崎岖难行,萧君泽和桓轩走在山林中时,速度并不快。
桓轩在一边,给他讲起了蛮人这些年的生存困境。
山蛮们其实也不是一开始的就住山里,他们以前也在云梦平原上定居,但随着中原王朝对荆湖一带的开发,住在河边的蛮人们要是不走,那他们和他们的土地,就一起是权贵世家的财产了。
尤其是最近这几十年,南朝的宋、齐两朝,想尽办法欲把荆湘一带的蛮人的变成编户、奴隶,完全不讲武德,于是刘宋、萧齐两朝加起来不足百年时间,就有近二十次的蛮人起事,叛乱的蛮人从桐柏山到大别山,从秦岭到大巴山,几乎遍布了所有他们存在的地方。
当然,南朝在北伐上水平不高,收拾这些蛮族却是十分在行,几乎所有南朝大将都有过绞山蛮的功绩,像陈显达、崔慧景、裴叔业都是从这过来的,山蛮还是南朝最大的奴隶来源,在淮河以南,百余年间,斩首、俘获的蛮人,在官方那边,是以百万计的。
“……所以,从北魏冯太后当政的年间,山蛮们便向北魏逃亡,”桓轩叹息道,“大阳蛮首领桓诞曾经以二十万山蛮,投奔北魏,被封襄阳王,后来,田氏部族也有六千余户投奔北魏,我这些年也是这样准备,收拾山中丁户,只要能个三千户,便能内附北朝,至少封个将军。”
当然,他的野望其实更大,他想一统桐柏山、大别山的蛮人,一但人数能上二十万,就能像他的父亲那样,封上一个刺史,如此,在阿萧面前,也就不比那位君刺史差了。
贺欢忍不住笑道:“那就祝桓王心想事成了。”
换做是他,他肯定不会去想着什么高位,从小官做大,也不是什么大事,硬要凑太多,怕是就要错过时机了。
萧君泽则有些猜测:“你这些年,应该不只是以征伐来统领此地的山蛮吧?”
桓轩点头,他是靠着武力之外,还垄断了山中皮毛、盐铁贸易,许多部族生活艰难,都愿意主动归付,他才会有如今的人力物力可以操作。
言谈间,太阳渐渐升起,秋日暖阳,透过高大茂密的树冠,稀疏地洒下几枚光斑,整个林间,仿佛都有烟雾在缭绕……
萧君泽觉得有些头晕,随手扶住了身边的贺欢。
“这就是瘴气么?”萧君泽有些明白,“腐烂的动植物分解产生的有害气体在密林中难以挥发,加上蚊虫滋生,所以容易得病。”
贺欢扶住他:“什么是分解?”
萧君泽定了定神,给他解释了下腐烂的会产生气味,这种气味是有形气体,还顺便给他解释了空气的存在。
贺欢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神奇的知识,当知道“气”也有这么多奥秘后,整个人散发出了浓浓的求知欲。
萧君泽还在休息的时候,给他做了几个小实验,如小孔明灯、用排水法收
集燃烧的空气,燃烧的小木棍放到这样的空气里立刻熄灭,萧君泽还用两个竹片做了个竹蜻蜓,讲了利用气流的原理……
贺欢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同时,也多了些疑惑:“可是,知道这些‘气’,又有什么作用呢?”
“认识了规律,才能利用规律,”萧君泽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像那孔明灯,若是能做到比房间还大,便能载人御天,一日千里,看万里江山。”
贺欢捧着脸想了一下,一时心驰神往。
桓轩在一边有些不屑,这些小知道,襄阳书院早就教过了,他都是能解方程的人了,这胡儿果然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在一边淡淡道:“阿萧既然身有不适,还是不要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
贺欢不由好奇:“公子,这些都是你教桓王的么?”
“那倒不是,”萧君泽悠然道,“在襄阳时,我时间有限,一两月才能见他一次,要让我教,不知要教到何年何月去了。”
“原来如此,”贺欢心中有数,“公子博学多才,也不知师从哪位大家?”
萧君泽思考了一下,淡定道:“硬要说的话,就是那位君刺史所授了。”
贺欢顿时神色更加恭敬。
又走了一段距离,萧君泽发现自己这次果然是草率了,他虽然体能不错,但在山间长时间行路,和在宫廷里长跑练剑之类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从穿越过来,基本没受什么折腾,不是坐马车就是坐典舆,才走不到两个时辰,整个腿就好像灌了铅,已经有点抗不住了。
这里山路可是连台阶都没有的,只有一条条羊肠小道,周围还有各种荆棘乱石,虽然贺欢和桓轩都体贴地帮他把拦路的荆棘处理了,但那凹凸不平的山路,还是让他整个脚底都是火辣的。
不得已,只能坐下来休息。
贺欢心中有些明白:“你平时走路不多,怕是磨伤了,把鞋脱下来,我帮你看看。”
桓轩没有反应过来,而这时,萧君泽已经脱下鞋袜,果然,在小脚趾和拇指的侧面,还有脚掌前边,都已经磨出了水泡。
萧君泽看着白皙又柔软,脚跟连点老茧都没有的脚,颇为无奈。
这不是他不想锻炼啊,而是他身上真的很难生出茧子,就算练习枪法那么多年,手掌上茧也几乎看不到,似乎这身体所有的技能都点在了恢复力,连个疤都不会留下那种。
他从荷包里拿了一点魏贵妃配的药粉,自己挑破了水泡,处理了一下,便又穿上鞋袜。
这时,桓轩认真道:“阿萧,我背你走吧。”
萧君泽看着他的脸,笑了笑:“不必了,这点路,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贺欢却是道:“那,你打个绑腿吧,否则到了明日,你会走不动路的。”
萧君泽当然同意。
于是又走了两个时辰,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诸人开始安营扎寨。
贺欢吃完晚饭,便不知道去了哪里,第
二日时,却见他的已经做出一个刚刚绑好的滑杆:“公子,要不,你坐这个走吧。”
萧君泽皱起眉头,这种山路,挑夫是有风险的,他并不想让别人把他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