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是不可能再废的。
废太子的同时,还要清理太子身边的势力,给新人让路,会动摇国本,再者,他其它的儿子还小,一个不注意,便是权臣当政,到时难免有江山易主的隐患。
元宏知道这一点,他也明白,有时候,事在人为,但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所以,这算不算垂死挣扎?”萧君泽将手中遗诏随意丢开,无奈地问。
元宏微微点头:“我虽是国主,但身死之后,余威犹在,但这‘先帝遗诏’唯一管不了的,便是继位的皇帝。”
他不可能把军队或者是什么权力分给元勰或者冯诞来防身——当年前赵刘渊将军权给次子,皇位给太子,结果刘渊尸体还没过头七,次子就已经大杀四方,把太子也一起送走了。
皇权之争,就是这么冷酷,选择了太子,将等同于是将天下人的性命交给他予取予夺,任何想要支配后事的先皇帝,都会被活人教育,这样的事情,秦皇汉武都做不了身后事的主,又何况他呢?
萧君泽当然也懂其中道理,但他还是道:“你明白,他们可以跟我走。”
元宏摇头:“君泽啊,阿诞也好,彦和也罢,他们都是北魏臣子,家族宗亲、封地妻儿,皆在北朝,你还能把这些人也一起带走么?”
萧君泽本想说为何不能,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太傲慢了。
看到君泽这神情,他微微一笑:“君泽,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么?”
“我说了,我有我的办法,”萧君泽看了元宏一眼,“你呢,你准备出手了么?”
“我出手,和元恪出手,又有什么区别,”元宏轻笑了一声,“我不杀你,此事,便是对你的考验。元恪有禁卫,又身在洛阳,这样若还能输给你,那便是天意,朕也尽力了,其它,便不能、也无法再多想了。”
他有心杀死君泽,但也知道,君泽敢来,必然有所倚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种不知道的底牌,反而最让他戒备——君泽可能是神仙下凡,未必没有神术护佑。
他一点点私心,唯一要求,就是他死之前,君泽不能动元恪,其它的,随意了。
萧君泽只能同意了。
至少,在元宏死之前,他还是安全的。
元恪不会急着挑战他的权威。
可是等元宏死后,便说不准了。
就在两人话尽于此,陷入沉默之时,冯诞拿着茶走入大殿,冷漠地看了两人一眼:“说完了?”
萧君泽轻嗤一声:“说完了,但我不满意!”
元宏笑出声来。
冯诞也上前来,给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鬓发,柔和道:“就你这凡事不作罢休的性子,还能有让你不满意的事?”
“人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说了你也不会懂的。”萧君泽翻了个白眼,“我先走了。”
“留下吃饭吧。”冯诞唤他。
“不吃,气都
气饱了。”萧君泽甩袖离开。
冯诞看着床榻上的陛下,把茶水放到一旁,又看到那两封随意丢了案几边的遗诏,把元勰那张细细地封装了,看到自己那张,只是随意卷了卷,丢到一旁,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元宏侧身躺下,缓缓闭上眼睛。
他其实很想去哄哄阿诞,但是,没有力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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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泽回到元恪的东宫,发现这边也有些兵荒马乱的模样。
他微微一打听,原来是元恪为父王抄经祈祷,时常抄到深夜,结果今天居然晕了过去。
如今东宫上下,都在感叹太子的纯孝。
萧君泽到底没忍住,去见了元恪,这位太子刚刚醒来,神色憔悴,眼看君泽来了,眉宇间露出一丝喜意:“君泽……”
“还是叫我国主吧,”萧君泽忍不住笑道,“我说句不好听话,你就算当上了皇帝,也最好不要太过操劳,你们帝系一脉,都不是长寿之相。”
元恪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这、国主未免危言耸听了些,为君者,岂能不为天下劳心,我叔祖如拓拔……”
他面色微变,把爷爷拓跋濬的儿子兄弟都回想了一遍,发现这三十几个人里,连年纪最长的南安惠王拓拔桢也只活到了四十八岁,一时间,脸上的笑意便有些挂不住了:“这,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