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襄阳城。
南船北马汇聚于此,城外巨大的工地里,有的是工人顶着烈日,有的挥着铁锹,有的砌着砖墙,挥汗如雨。
工地周围都支着一个个低矮的凉棚,树枝上顶着芦苇盖,棚下放着用拖车送来大木桶,一桶桶乌黑的凉茶放在车架上,让这里的民夫可以随时用带在身上的竹筒打水喝。
一车车挖出的泥土被送到另外的工地上,由另外的民夫将晒干的芦苇混合在泥土里,用来修筑草屋。
从城墙看向远处,城外鱼梁州南面,如今已经耸立起许多建筑,这里首先修筑起来,便是铁坊——顺江而下,在鄂州便有一处铜铁伴生的巨大铁矿,虽然处在南朝控制之下,但问题不大。
因为如今南朝掌管荆州的刺史,就是萧君泽的老朋友萧衍。
南朝的荆州刺史卖点铁矿怎么了?
铁矿过去,换成北朝精良的铁器,那也算是利国利民啊!
当然,萧君泽并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南阳也有汉代就在开采的铁矿,以这些矿山的巨大存量,阻碍开采的,更多是冶炼技术、人手、运力不够。
就在工地里的民夫为赚那三五斗米挥汗如雨时,突然间,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掀开藏在芦苇丛中的小道,匆忙跑来,大呼道:“草原狗来了,快跑啊!”
一时间,工地上的民夫们瞬间丢下铁锹、刮刀,跳泥里的民夫们也飞快相互拉着从泥堆里出来,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有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里,纷纷跑进了周围的凉棚。
半盏茶的功夫,一队军卒骑着骏马,披着皮甲,沿着送水的大道,越过芦苇丛,来到工地上,他们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围着工地走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又重新退回了大道,去检查下一个工地。
看士卒走远,民夫们纷纷露出白眼,吆喝着乡亲们,继续上工。
“快些快些,今天之前,做完进度,就又能领三升米粮了,”为首的汉子吆喝着,“出来两个月了,早点做完,早点赶下一个工地,说不得还能赶得回去种麦子。”
“你明明是想媳妇了吧!”有人嘲笑道。
“你难道不想么?”那汉子嘿嘿了两声,“我已经攒了三尺花布,回去就能给她和娃子做身新衣,她能把我供起来!”
“切!”这话引来周围嘲笑,大家顶着烈日,继续在工地上汗如雨下。
就在这时,马蹄声突然响起,刚刚巡逻的骑士们居然又去而复返,为首少年更是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没那么听话!”
一时间,民夫们脸色大变。
为首的汉子立刻换上了畏畏缩缩神色,叩首道:“军爷明鉴啊,我等只是没听到敲钟的时辰,万万不敢违背刺史大人的律法啊,还请饶恕我们吧!”
一时间,周围的民夫们纷纷跪倒,提起他们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八旬老母,等等。
但这位少年铁面无私,直接在操行分上重重扣了十分
:“你们还有六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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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会被评为下等,到时便会被清退,再也不会招你们做活,如何选择,自己估量!”
重重斥责一番后,少年领兵离开,留下一群垂头丧气的汉子。
……
萧君泽听完斛律明月报道,点头嘉许道:“明月果然聪慧,计谋百出!辛苦你了。”
斛律明月微笑道:“是有点辛苦,但是为了主君你,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君泽叹息一声:“民生多艰啊。”
先前,他试探性地让蛮人和周围的一些乡人,组队前来襄阳上工,在测试了按天、按月这些工作制度后,他改成了计件,但在蛮人和乡人、蛮人和蛮人、乡人和乡人发生无数次冲突后,萧君泽果断把这些人按乡人远近,变成了小家族的承包队,分开接挖渠、抽水、筑坝之类的活。
但如今是入伏,天气极热,有许多民工被热死,他定下规定,在入伏午饭后的两个时辰,不许上工,但并没有什么用。
他给了中暑而死的人一点微薄的抚恤,反而成了催化剂。
整个工地都蔓延着一股“热死了大赚”的气势。
“没办法,谁让咱们刺史大人,那么大方呢,”青蚨在一边凉凉道,“死一个人,赔一头驴,这居然也能算是微薄的抚恤了。”
当时那场面可真是不得了,一些工人甚至还私下里抽签,让人主动去晒死。
“好了好了,那不是因为赔粮食不方便运输么,而且我后来不是改了么,改成赔三亩地了!”萧君泽无奈道,“而且是只许家人耕作,二十年后,就收回。”
青蚨冷笑道:“那你还不如不改。”
萧君泽磨牙道:“行了,反正我让军队去巡逻了,他们要这样都能在我眼皮子下成功,那就该他们赚钱!”
青蚨抱怨完公子乱花钱,禀告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