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并不能消弭战火,如今的淮河两岸,剑拔弩张。
在这样呵气成霜的季节里,阴冷的河岸处,遍布着北魏军队的营帐,不时有舟船横渡,在码头上牵下一连串衣着单薄、神情麻木的男男女女。
“这些都是从南岸掠来的庶民,”魏知善轻声道,“每到魏军南下,南朝各地郡守便闭关不出,坐视北人掳掠南人。”
萧君泽点头,没问为什么——不过是各地郡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他们的船才靠近码头,便有一队精锐的鲜卑将士靠近,冷冷道:“尔等何人,可有过所?”
“过所”是一份文书,和后世的路引类似,其中的内容包含着姓名户籍担保人信息,以及路过了哪些城市和使用了什么交通工具,这属于比较详细的行程记录表。
无论南北,要是没有这玩意,立刻便会被收押做为奴仆。
但这对魏知善这种地头蛇来说显然没问题。
她欣然拿出四份“过所”,递了过去。
验看的魏军将士才看到第一行,就惊讶道:“您是阳洛魏氏的道长?冒犯了,快快,里边请!”
魏知善微微点头,带着萧君泽上岸,在将领的护送下,去了一处以羊毡覆盖,十分华丽的营帐。
“殿下,”那武将将他们引过去,其中坐着一名十五六岁,一身鱼鳞甲,额绑发绳的华贵少年,“刚刚有阳洛魏氏的大夫过来了,还揭了榜。”
“哦,”那少年点头,不怎么热情地道,“父亲的病,陛下已经让徐御医前来救治,让她们先侯着吧。”
那武将一听徐御医,顿时面露喜色:“恭喜殿下,徐御医既然来了,如此,诸军便都可安心了。”
少年灿烂一笑:“那是自然。”
于是便领了众人出去。
那将领似乎也懒得再和他们说话,用鲜卑语呵斥了几个有些懈怠的军士,便将他们带到一处有些漏风的营帐。
“徐御医是谁,怎么他们都这样推崇?”许琛问。
“那是南朝大医徐熙之子,”魏知善目光有些期待,“他家是御医世家,南朝的御医有近半都是徐家所出,比我们阳洛魏氏还有名望,他说的人,应是徐伯成。”
看许琛还是一脸迷惑,魏知善补充道:“徐伯成是个倒霉蛋儿,他们家祖上是青州人,徐伯成有一次渡江,去北边探望族亲,被当地一位鲜卑将领知道了,立刻就抓了他,将其献给北魏皇帝,只能在那边安家当官,都已经三十年没能回家了。”
“那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了?”许琛纠结道。
“错,机会更大了。”魏知善轻笑道,“阳洛魏家也是大家,徐成伯怎么也会来见我一面,与我探讨医道,我有信心,只要一点机会,他就会把我举荐上去。”
“难道他不想独占鳌头么?”许琛还是不理解,“举荐你,岂不是削薄了他的恩宠?”
“你这就不懂了,”魏知善道,“御医最怕的就是独占鳌头,因为那就要独占主责,为皇室看病,动辄得咎,他又不缺钱。”
“这样啊。”许琛点点头,然后又奇怪地道,“公子,你怎么不说话?”
萧君泽抬起头,幽幽道:“你们看到刚刚他们从船上牵下的那些人了么?”
许琛抓了抓头发:“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没怎么注意。”
“那其中有一个,我认识,”萧君泽道,“就是在梁园时,那几个给我丝车抽丝的女娘。”
“您是说,梁园也被抢掠了。”许琛回过味来。
“我想说,她抱着一个孩子,在岸上跪求军卒们不要让她丢弃孩儿,”萧君泽目光冷淡,“刚刚的营地位置,记下来了么?”
许琛摇头。
萧君泽轻叹一声,走了帐篷,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今晚,会有大风呢。我想到一个,接近元衍的办法,更好的办法。”
他微笑道:“咱们要想个办法,让这些北人,知晓冬季干燥,需要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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