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家伙……”欧阳叠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色彩斑斓的宇宙烟花将他们的视野照亮。
林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舷窗外那阵消失后又不断绚烂的色彩,仿佛是自己体内细胞更迭的频率,分化的痛苦在某个瞬间也被减轻了。
“这是什么……好美啊……”
林憬的声音是模糊的,周凛霜根本分辨不出来,但林憬的反应让他一阵欣喜。
在痛苦的分化里,能对外界产生感知,意味着分化进入了尾声,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林憬,你喜欢礼花……是吗?”
周凛霜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为了让林憬看清楚舷窗外的礼花。
当礼花像星云一样炸裂开的时候,照亮的却是周凛霜的脸庞。
他深邃的眼睛,像是触手可及的、可以被占有的星子,林憬垂着眼,能量体的形态让周凛霜不确定他是在看着自己,还是在发呆。
很快,当那个吻落在周凛霜的眼睛上,携带的能量仿佛从周凛霜的眼瞳,穿透了他的灵魂,以及一切欲望。
三位舰长狠狠任性了一把,将星舰上的礼炮储备打了个精光。
礼炮可是在联盟成立的纪念日上才会有的节目,欧阳叠云都能想到这三人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放礼炮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大概是无聊透顶的表情。
而这一次,却兴致勃勃地放礼炮。
就像迟来的一场纪念——纪念备受他们期待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还要去哪儿嘛?不管其他人,老子奉陪到底!”曾月闲开口道。
欧阳叠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能量线涌出来,像抽枝的藤蔓,引入林憬的能量体。
那一刻,林憬感觉到了一种温柔的力量,不知不觉,飞船的内舱里弥漫起一阵淡香。
封闭的飞船空间仿佛和舷窗外的宇宙一般广袤。
赵晓元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在那一刻放松了下来。
“这是什么味道……好好闻……”赵晓元有一种身处月下旷野的豁达感。
宋初也闻到了,“好像是花香……是……是塞拉的味道……飞船里怎么会有塞拉的味道?”
关青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是omega的信息素味道。只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
它像是一种中立的,没有任何旖旎暧昧的语言,温柔地回应欧阳叠云的能量试探。
能释放出信息素,意味着林憬已经是omega了!
意识到这点,周凛霜的瞳孔在瞬间放大,爱意和渴求爆发式倾泻而出。
他的信息素下意识释放出来,与塞拉的味道交融在一起,林憬被那股味道吸引,鼻尖开始下意识地贴着周凛霜的侧颈滑动,让周凛霜下意识耸肩,将他不安分的脑袋夹在了劲间。
欧阳叠云了然地一笑,对其他三位舰长说:“目标达成,返航吧
。”
要保持林憬的凝聚态稳定不离散,进入曲速,是一件很小心的事情。
三艘星舰形成三角保护,将飞船带入曲速通道。
此时的林憬,细胞的更迭已经进入了新生阶段,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他好像能感应到被压缩的时空,每个人正在运转的内源,甚至于他们飞船之外各个战舰里的不同心跳,曾月闲的、龙铄的、韩岚的,林憬能感觉到他们内源的不同。
他的思维继续离散,穿透曲速通道,溢入广袤宇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思想能发散得无边无际,甚至于穿过空间,感应到那颗正陷入死寂的金属星球,感应到更遥远的星系里其他生命的内源,他的感应力仿佛无限发散,就在他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他被另一个内源拖拽了回来。
就像纠缠的量子,环绕了起来。
那是他所有秩序的起点,是周凛霜。
他的思维从四面八方回归,回到自己的大脑里,然后想要藏进周凛霜的内源里。
飞船冲出了曲速,他们回到了堡垒密布的镇渊。
当主堡垒的灯光闪耀的时候,所有人发出了一阵欢呼。
“我们回来了!”
接驳的时候,身为老司机的关青都紧张兮兮,生怕自己一个震荡,会把周凛霜和林憬给颠散。
其他三艘星舰开始了紧凑的能源更换模式。
龙铄的星舰最先更换完成,离开的时候,欧阳叠云问他:“你不想亲眼看看他们吗?这恐怕是联盟近十年来最年轻的凝聚态。”
“不用了。”
“你是怕看过之后,就会有留恋吧。”欧阳叠云打趣道。
龙铄没有回答他,他的星舰果断地进入了曲速。
韩岚和曾月闲也有巡航的任务,他们没有做任何停留,补给之后离开了镇渊。
就像是某种默契,他们为了周凛霜和林憬而来,用不告而别的方式,让那两个孩子知道——让我们在更精彩的时刻重逢。
原本有了人气的要塞,忽然之间又冷清了下来。
周凛霜保持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许久没有变过,他已经从凝聚态中脱离出来,而林憬的发丝正一点一点变成实体,分化即将完成。
周凛霜垂下眼,指尖掠过林憬的发梢,林憬平静的心脏在那一刻雀跃了起来。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凛霜的指尖,他的能量下意识勾勒出他指腹的形状,他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盖,他指尖的温度,甚至于他皮肤之下微细血管里血液的流动。
这样跃动的生机,让林憬充满了占有欲,他扬起了头,半闭着眼朝着对方而去,那充满期待的神态,让周凛霜下意识吻了上去。
这不再是两个能量体的触碰,而是以人类的躯体去触碰那股移山平海的能量。
林憬的唇轻轻抿住,能量震颤的感觉从舌尖一路冲进周凛霜的大脑深处,与其说是电流,不如说是周凛霜仿佛被林憬带领着,大脑
深处的细胞再一次更迭。
他看到了林憬思维涣散时候看到的景象,遥远的星系,无边的宇宙,被压缩的时间让一切变化莫测。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自己的血液仿佛要从唇齿间溢出,流进林憬的心脏里,成为凝聚态里唯一的血色。
赵晓元回头只瞥了一眼,就立刻回过头,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子亲起来旁若无人,现在年轻人都这么会接吻的吗?
关青愣愣地看着,忽然蹦出一句:“我什么时候进入凝聚态然后也谈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
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宋初用营养液的瓶子给砸了,“想的美啊!”
沈沁流的舰队刚结束了首都星的任务,返回了“镇渊”。
他带着叶醇登上欧阳叠云的飞船,两人的神情有些紧绷。
“联盟要我送这两个孩子回去。恐怕会吃很大的处分,就算周凛霜有父亲的名声护佑,联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但是什么关禁闭,毕业以后把他安排去非战斗序列的岗位便于控制,是少不了了。”
驾驶飞船未经允许逃离人造星球,然后毁掉了另一个人造星球的星轨防御系统,把圈养了许多年的几百头盖亚的能量吸光,然后让守备研究所的小队颜面尽失,接着又该研究所里大搞破坏,还把研究室的室长吓到昏倒。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可谓胆大妄为,嚣张放肆。
周凛霜绝对算是战备学院历史上搞破坏最强的学员。
但所有不顾一切反抗的背后,一定有把人逼上绝路的原因。
欧阳叠云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撑着膝盖看着沈沁流:“你确定联盟会惩罚周凛霜?”
“嗯?”
欧阳叠云站了起来,朝着旁边让了几步。
沈沁流的瞳孔一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叶醇也走了进来,“那两个孩子怎样了?周凛霜开走的飞船是我的,联盟也要处分我……”
当叶醇看到抱坐在一起连体婴般的两人,也愣住了。
“足够让联盟的老古董们跪舔了吧?”欧阳叠云得意地笑了。
“理论上来说,林憬分化需要的能量就像链式反应——无穷无尽,你是这样让他以凝聚态的形式分化的?”沈沁流一向冷静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讶表情。
欧阳叠云回头看了一眼精疲力竭的部下们。
“那是一个A级虫群能做到的吗?我们可是荡平了克索尔星球啊!”赵晓元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
沈沁流的目光一震,“克索尔星球?你们?”
他身后的叶醇也是满脸惊讶:“可不是在梦里吧?”
“当然不是在梦里。”宋初转过头来,“这可是三大要塞的联合作战,最后由周凛霜和林憬凝聚态收尾,你没能看到那个画面,足够让你终身遗……”
宋初的话还没有说完,叶醇的手就贴了过来,能量进入他的大脑,毫无顾忌地起他
的记忆。
“叶醇你怎么能这样!趁着我能量耗空了竟然审读我!我是可疑份子吗?我是虫族吗?我是你的战友啊!”
叶醇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是克索尔之战的最后一幕。
周凛霜大肆分解金属星球?,金属沙粒涌入洞穴,活生生将虫母埋在地壳之中。
而处于凝聚态的林憬忽然发力,流沙化作了岩壁,将虫母密不透风地困死在里面。
“太不可思议了……这足够让联盟那些高高在上的议长们膝盖着地!”叶醇发出一声感叹。
叶醇走到了赵晓元的身边,扣住他的肩膀,传输了一些能量给他,“看在你这位通信官都上克索尔战场的份上,传送一点能量给你吧。”
“呜呜,叶醇你偏心!凭什么被审读的是我,能量你却给了晓元!”
“你呢?”沈沁流看向欧阳叠云。
欧阳叠云也举起了自己的手,“呃,我的也被吸走了……”
“我明白了,你是让林憬一次性摄入超出某一刻分化需要的能量,直接让他冲破分化需要的链式反应。正常情况下这么做,林憬的内源会爆掉,但因为有周凛霜在,两人的内源相连,内源共享,相当于扩容。”沈沁流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来,“当凝聚态的能量被消耗完,他的情况就稳定了。”
“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太让人骄傲了。”叶醇开口道。
“什么叫‘我们的孩子’?”欧阳叠云的眉头皱了起来,监护人可是他和沈沁流啊。
“我们——我们‘镇渊’啊!镇渊有谁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吗?”
叶醇一脸“你连这都不知道吗”的表情。
欧阳叠云垂下眼笑了:“对,他们也是‘镇渊’的孩子。”
沈沁流开口道:“现在是林憬分化的最后时刻,移动他们容易造成能量震荡。通知所有粒子炮台进入戒备状态,如果有虫族来滋扰,不用客气狠狠打。”
“收到。”通信官赵晓元进了一个礼。
沈沁流看向欧阳叠云:“联盟那边召集了议长。”
欧阳叠云冷笑了一下,抹平了对方领口的一丝皱纹:“正好,也到了我们问责联盟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