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喝了一口水, 人家联想着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医生是把水喝进肚子里，家属还想着儿媳妇怀着的孩子是女孩。

现在还计划生育, 那他们就更不能让儿媳妇随随便便生下一个女孩，还是得确保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都五六个月了，孩子都成型了，那家人还让孕妇去打胎, 孕妇也真的去小诊所打胎了。

孕妇还算是命好的，打胎过程之中没有出现大问题。否则, 要是跟之前去黑诊所的那个女孩一样没了子宫，她以后在婆家的日子更加难过。她婆家分明就是要一个孙子, 要是她不能生, 她也就没有必要留在那个家里。

即便如此，那个女子的身体还是遭受到了很大的损失。

“我的孙子啊。”那名中年妇女怎么都不肯走，非得要医院给赔偿。

医院的领导都十分头疼，他们让人劝说那一名家属离开, 那一名家属就是不肯离开, 这影响了医院其他患者。

这一件事情不归林清雅管，患者也没有经过她的手。她站在楼上看着那一名中年妇女闹，心想林子大了, 什么鸟都有。

又不是他们医院给做的手术，医院的医生也没有说过那个孩子是女的。

中年妇女来闹了两天就没继续闹下去，林清雅也没有看到这个人。

食堂, 张护士坐在林清雅的对面, 她从学校毕业了。

“昨天那个人还在门口闹，今天不敢了，怕她儿子、儿媳妇丢掉工作。”张护士道, “本来嘛，孩子是男是女都好。医院规定了不能说，就是不能说的。他们自己脑补，怪谁呢。”

“都生儿子，以后女孩少，儿子娶不到媳妇，又该愁了。”林清雅感慨，“儿女双全不错，生一个孩子，是女孩也好啊。”

林清雅自己就是女的，她不可能说女孩不好。只是很多婆婆还是喜欢男孩，就是当妈的也喜欢男孩。

他们在医院看到这样的事情多，还有人抛弃女婴的，人家直接把女婴扔在医院。他们没有办法，就是报警，再来让孤儿院接走孩子，希望孩子以后能有好的养父养母。

“你是两个儿子。”张护士道，“不过你们家也不用担心，你们夫妻都会赚钱。等孩子长大以后，还怕他们娶不到媳妇吗？”

“等他们长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林清雅道，“还是看他们自己的吧。”

林清雅想只要儿子们别是恋爱脑，别成天想着恋爱，这比什么都好。毕竟章牧凯以前的那些事情，让大家都挺无语的。这说明章家人还是有点恋爱脑的，这可能有遗传因素。

“从大学毕业的感觉如何？”林清雅问。

“好着呢，工资都多了一点。”张护士道，“就是我婆婆见我赚的多了，每个月让我们给的钱也多。她说别人家请保姆都要钱，她帮我们家做那么多事情，我们也不能当铁公鸡。”

“这个不好说。”林清雅道，“我们家请了一个保姆，主要就是不想让我婆婆太过辛苦。”

“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如你们，要是请一个保姆，得多花钱。”张护士道，“花不起的。还是只能给婆婆多一些钱，让她安心一点。她啊，拿了钱，可能就去补贴她其他的儿子了。她总觉得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还要让我们把钱借出去。”

张护士对这一点特别不满意，他们夫妻也是辛辛苦苦赚钱的，不是他们坐在家里，天上就能掉钱下来。而她的婆婆根本不管这一点，婆婆就看见他们手头宽松一点。

“上半年，她把她的积蓄拿给她小儿子做生意。现在好了，生意没有做起来，钱没了，她小儿子还欠了一屁股子债。”张护士道，“不会做生意就别去做啊，以为别人能赚到钱，他们也能赚到钱，真当外面的人都是傻子，他们忽悠一下，钱就哗啦啦进到他们的口袋里啊。”

张护士是越想越生气，要债的人还到他们的家里，要他们帮着还钱。

“婆婆还要我们拿钱去填补这个窟窿。”张护士道，“弟妹还威胁要离婚，这日子……真是心酸。”

“欠很多吗？”林清雅好奇。

“上千块呢。”张护士道，“一开始说是进货被骗，多问一句，又说是去赌了一部分。一句实话都没有。”

“这个……”林清雅无语，那么多钱啊。

如果是在林清雅的前世，二三十年后，一千块也算不上很多钱。可现在是八零年代，这个年代的上千块已经很多了。

“他还爱请他的狐朋狗友吃饭。”张护士道，“我们手里没钱，都是过得紧巴巴的，哪里敢总是请人吃饭。就算没有下馆子，是到家里，客人来了还得多做几道菜，这都要花钱的。”

张护士想想都肉疼，小叔子分明是拿他们的钱去挥霍。

“我们说让婆婆去小叔子那边，我们每个月给她钱，她也不愿意。”张护士道，“她待在我们这边，又说别人保姆多少多少钱，我们少给她一点也可以。”

张护士着实头疼，她拿她的婆婆根本就没有办法。

“那是你男人的亲妈。”林清雅道，“只能忍着，再给一些钱。你们又不可能真的闹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基本都是忍着熬着就过来了。他们还喜欢说他们小时候过得更苦，现在的人过得更加幸福。

林清雅不是一个特别能忍的人，特别是她大学毕业之后，她就更不能忍。大学毕业之前，那是因为她要读书，还怕影响到自己的学业，她就得忍。

大学毕业之后，如今大学还是用考的，不像是以前用推荐的，也不用怕别人举报之后就不能上大学。

林清雅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一个女孩不想让闺蜜考上好的大学，闺蜜都二战考研了，那个女孩还去举报闺蜜。闺蜜跟她说考试结束之后，闺蜜还差一点题目没有写完就加紧写，这也算是不遵守考场规定。

如果女孩瞧瞧举报也许还没有人知道，关键是这个女孩还把这一件事情发到网上去。女孩被网暴了，她还找两个人共同的同学，让同学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说什么闺蜜要三战，如果闺蜜考上top1top2的研究生，她也就不算毁了闺蜜。

呵呵，这人毫无愧疚之心的。

不同的时代，都有一些特别恶心的人。

有的能忍，有的不能忍。

像张护士婆家的这些事情，林清雅一听她说，就知道人家是要忍的。张护士嘴巴上说一说吐吐槽，回头还是得要婆婆帮衬着做一些事情。

“是这样。”张护士道，“就是觉得好生气啊。”

“生气也没有办法，断不了的血缘关系。”林清雅道。

“有时候，我想着要是我男人不是婆婆亲生的孩子就好了。”张护士道。

“你婆婆到底把你的男人养大了，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你们还都得孝顺她。”林清雅道。

“是。”张护士点点头，“回到家，还不能多说别的话。别人都当我婆婆为这个家付出很多，我这个当儿媳妇的不能不懂事。”

这让张护士十分心塞，却还只能微笑着面对她的婆婆。

“我婆婆说我们命好，说她小时候被她婆婆刁难得厉害，而她现在都没有刁难我，也没有让我讲规矩。”张护士道，“我过得太好啦。”

林清雅耸耸肩，她无能为力。

“结婚了，就是一地鸡毛，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来了。”张护士道，“你说吧，要是不结婚，家里人还催，他们不可能让我们一直住在娘家。我们住在外头，他们也觉得家里有一个女儿没结婚丢脸。”

“吃饭吧。”林清雅道，这个时代的人确实更不能接受女子单身。就算是二三十年后，也是如此，但是情况会好上许多，那个时候有更多的大龄女青年。

大龄女青年多半都是很优秀的人，而大龄的男的基本都是被挑剩下的歪瓜裂枣。

两者有很大的差别，男人不喜欢女人太过优秀，不喜欢女人太过独立，如果女人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他们也不是很开心。很多男人都希望女人能干得了家务，还得能在外面工作赚钱。

如果张护士晚出生二三十年，或许她还能保持单身。偏偏张护士早生了，那么她就不可能维持单身。

“今天的饭菜还不错。”林清雅道。

“新来的厨师。”张护士道，“听说他之前去开饭店，失败了，碰巧我们医院食堂在招聘，他就来了。”

“你还知道这个？”林清雅讶异。

“这点子事情，大家都在说。”张护士道，“林医生，你读研之后又读博，真是厉害啊。”

“多学学，准没有错。”林清雅开玩笑道，“文凭高，也有利于升职啊。”

林清雅有些强迫症，她前世都读博了，今生也要读博。这个时候的文凭含金量还特别高，她当然得读，一路读下来，等到以后也就不会后悔。

省得到时候把简历挂出去，别人都是博士，而她还只是一个研究生。

林清雅倒也不是要跟别人争一个胜负，而是职场就是如此。医院也是大家的工作单位，这也是职场，不是说这里头就没有潜规则。

就算她的医术再好，缝合得再漂亮，要是有一个人文凭好医术也不差的人在，医院当然选择让后者晋升。

有时候医术差一点也不影响患者的生存几率，这种的多体现在那些疑难杂症上，那些难动的手术越发能展现一个医生的水平。但是难动的手术，又不是天天都有的。

总不能说自己口碑好，很多人找自己，她就非得让医院给自己升职。

那不可能的！

林清雅认为只有自己不断提升自己，自己才能做更多事情。

“你呢，想跟我一样继续学习吗？”林清雅问。

“不了。”张护士摇头，“读个大学都不容易，更别说读研了。我的成绩原本就不是很前排，是中下的。”

张护士有自知之明，她又是有家庭的人，哪里能一直读下去。她现在的文凭已经够用了，没有必要再折腾。

“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上进心？”张护士问。

“不是。”林清雅道，“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读不读研，还是得看个人。”

有时候不是个人不想读，而是条件不允许。

大学的老师喜欢对学生说：你们还是得去国外看一看，去外面走一走，开拓视野。

国外不是他们说走就能走的，还有的老师说‘你们一定要读研啊’，就跟高中老师说‘你们一定要去读清北’，这根本就不是大家拍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情。

“还以为你要说我不该放弃呢。”张护士松了一口气。

“干嘛要那么说？”林清雅问，“别人还觉得我没有必要读，觉得我浪费了一个名额，应该让别人去读呢。”

真有人这么跟林清雅说过，别人说她已经很出名了，都还有别的地方的人慕名而来。就算她没有读研读博，她也能升职，她何必去跟其他人争呢。

林清雅听到那些话就觉得很可笑，她有权利选择继续学习啊。她又不是考上了而不去读，考上不去读，这才是浪费名额。

“吃饭吧。”林清雅道，“吃完饭，还得去忙呢。”

医院里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每天都有新的故事。

林母回到家里，她发现丈夫摔倒了。如果丈夫只是简单地摔倒爬起来，那没有问题，关键是丈夫这一次摔倒之后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好在不是大冬天的，林大海也没有冻着。

林母搀扶着林大海起来，林大海起不来。

最后，林母只能叫来左右邻居帮衬着把人扶起来，还得送林大海去医院。

林大海还有些中风，嘴巴都歪到一边了，一边的腿脚也不是很好。他前一天还是好好的，照常出去买菜做饭，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林母当然是要告诉林大海的儿女这些事情，让他们过来看看。

在同城的林景仁很快就到达医院，他询问了医生情况，医生说林大海的情况还算好的，不算太过严重，以后让林大海拄着拐杖走路，他们也多一点耐心，慢慢听林大海说话就好。

医生还让他们多关注林大海的后续情况，避免林大海的情况加重。

“这不就是等于你爸跟半个废人差不多吗？”江巧慧站在一旁听了医生说的话。

从医生那边出来到走廊，江巧慧特别头疼，继母不会让他们去照顾林大海吧。

“你继母她……”江巧慧左右看看，“他们老两口还是一起生活吧。要是不想做饭，他们去外面买一点吃的也可以啊。还有啊，就爸这样，他以后还能出去买菜做饭吗？”

林大海应该不能再去打零工，那他手里的钱就更少，他们更不能指望他多补贴他们。

江巧慧不愿意养一个要他们帮衬的老头子，她就想让林大海继续跟林母生活。即便林母没有说不照顾林大海，江巧慧这些人已经开始盘算，他们都觉得林母可能会放弃林大海。

“不能再出去了。”林景仁道，“这一次是在家里摔倒，下一次……”

“对，对，对。下一次要是在外面摔倒了，那也惨啊。”江巧慧道，“一个老人，谁愿意帮衬他呢，别人还担心被他讹上呢。你得去跟阿姨说一声，这话……我不好说。”

虽然江巧慧也是女人，但是他们跟继母婆婆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