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为什么杀害自己视为亲姐的钱艳艳?
如果不是,那是谁?
赵向晚让组员们研究案卷,并开展讨论。
组内意见也分为两拔。
一拔认为闵成河这个反应和闵成航有点像。
认认真真上班,从不迟到早退,但也绝不加班。对他而言,工作就是工作,是一份养家糊口的任务。
天生冷漠的犯罪型人格,并不会对身边人投入太多感情,看着是内向,实则性格扭曲,将内心的愤怒、憋屈藏得很深很深,然后在某一个莫名其妙的时间,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爆发。
闵成河杀人,极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钱艳艳或许在某些时候,无意中得罪了闵成河而不自知。闵成河将愤怒压抑在心里,然后在这一次爆发。
另一拨则认为闵成河是替罪羊。
闵成河既然能被闵成航认可,犯罪之前将妻女相托,说明他是个有担当的真汉子。这一次极有可能是闵成河无意间遇到钱艳艳被杀,却因为伸手扶人而沾染上血迹,再加上闵成河有一着急就口吃的毛病,以至于被人误会成凶手。
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大家倾向于钱艳艳的丈夫项东。
不是说了吗?妻子被害,大概率是丈夫干的。
钱艳艳被娇宠着长大,初中毕业就没有上学,在家里晃悠了两年之后由父亲安排到食堂上班。在父亲、哥哥们的保护之下,钱艳艳根本不知道贫苦艰难为何物,也不爱读书看报,平时除了做家务就是打麻将。
项东家里兄弟姐妹一共六个,他是老二,从小就聪明懂事会读书,后来响应党的号召下乡劳动,吃了不少苦头,1977年高考恢复他只来得及复习两个月,就考上了省城大学,可见基本功极为扎实。他爱看书、很文艺,衣着打扮都十分讲究,接人待物斯文有礼。
这样一对夫妻,怎么看都觉得不和谐。
说不定就是项东有了外遇,又畏惧钱家兄弟在厂里的势力,不敢
提离婚,
所以□□。
两拔人急得面红耳赤,
各有各有道理。
难得遇到这么有争议的案件,一时之间重案组吵吵闹闹,连外面有人敲门都没听见。
直到有人推门而入,许嵩岭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吼了一声:“你们在吵什么!”众人这才闭上嘴,一齐望向许嵩岭,站起身来。
许嵩岭身后站了两个男子。
一个身穿制服,高大精悍;另一个身穿棕红色棉袄,面带悲伤。
赵向晚走上前,喊了一声:“许局,这是……”
许嵩岭向大家介绍:“这位是珠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霍灼,这位是珠市传动机械厂保卫科科长钱民强。”
是了,昨天许嵩岭就说过,今天珠市警方会过来与赵向晚见面。
赵向晚伸出手:“欢迎。”
简单寒暄两句之后,赵向晚说:“我们正在讨论案情,目前争执有点大。正好你们来了,一起参与?”
有办案民警与被害者家属参与,案情应该会清晰许多。
霍灼看一眼钱民强,两人一起点头:“好。”
大家都抱着同一个目标,因此很快就打成一片。
钱民强与霍灼曾经是战友,复员回原籍之后,霍灼进了公安局,钱民强回了厂。两人平时隔三岔五就会聚一聚,感情很好。
这次钱艳艳出事,钱民强心痛如绞。霍灼亲自督办此案,誓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对于凶手是谁的问题,钱民强坚信不是闵成河,霍灼却让他不要感情用事,应该相信证据。
两人迅速加入不同阵营,开始继续争论。
钱民强说:“从闵成河十八岁进厂开始,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工作了十八年,我不相信他会杀人。我父亲是他的师父、恩人,我母亲对他关爱有加,我妹妹也一直把他当作弟弟,他就像是我们家的亲人一样,怎么可能杀艳艳?项东、我、我大哥,我们三个在厂里做了这么多年,可能结了一些仇家,应该是这些人找不到机会报复我们,所以挑小妹下了手。”
霍灼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闵成河与你们认识了十八年,但他的前十八年你又了解多少?他私底下的样子是什么你知道多少?我接触过的案子里,升米恩斗米仇的情况见得多了,闵成河杀人并非没有可能。他连自己为什么会大冷天的晚上,出现在马路上都解释不清,那他的证词就根本不可信。”
眼见得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赵向晚忙制止了他们:“霍队,你们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霍灼道:“你也看到了,这个案子目前争论点很多,可能是情杀,可能是仇杀,也可能是激情杀人,需要对闵成河的过去、项东的社会关系、钱家兄弟俩的社会关系进行全面调查,但是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就会很长。
可是,厂里现在人心惶惶,都说有杀人狂魔潜伏,专挑晚上走夜路的女人下手,社会影响很不好。市里责令我们迅速破案,我压力很大。听雷凌说,你擅长微表情行为
学研究,对人心的把握已入化境,所以我想请你参与案件侦查,争取早日破案。”
赵向晚沉思片刻:“许局已经和我说过,参与没有问题,但我要带团队过去。”
霍灼忙点头应承:“没问题,赵警官你带几个人过去都没问题。说实话,我们那边侦查人手不足,巴不得你多带点人过去。住宿、餐饮都按局级干部标准来,保证做好后勤工作。”
赵向晚点点头:“我们自己开车过去,一共四个人。”
说罢,赵向晚向霍灼介绍这回要带过去的三个人,季昭、朱飞鹏、祝康。
霍灼一见到季昭,顿时瞪大了眼睛:“唉呀,季警官也一起去?太好了!”
季昭的刑侦画像能力全国顶尖,连京都宁清凝见了他都得低头当学生。虽然这个案子可能用不到刑侦画像,但是……
一瞬间,霍灼开始盘算手上有哪些案子能够用到画像技术。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一案归一案。”
霍灼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心放心,肯定是以这个案子为主。如果需要季警察帮忙,我们另外再向省厅刑事技术中心打报告,申请技术支持。”
大家都是利索人,说定了之后便收拾收拾出发珠市。
临走之前,许嵩岭再次交代赵向晚:“公安系统同气连枝、相互支援,以侦破案件为主。别的事情,不要插手。”
赵向晚知道他的意思。
有些案件可能会牵扯到官场纠葛、权力斗争,许嵩岭怕她受委屈。
赵向晚郑重点头:“放心吧,师父。我过去只负责破案,其余的事情都交给霍灼处理。”
再一次出差,朱飞鹏心情愉悦,一边开车一边唱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曲调雄浑有力量,听得人心潮澎湃。配合着窗外落尽黄叶的梧桐,空旷无人的街道,赵向晚内心生出一种古代塞外出征的感觉。
号角吹响,万马奔腾,苍凉、英勇、果敢。
珠市到星市,大约三个小时车程。
到了珠市公安局,将行李安顿好,霍灼请大家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休息一晚,赵向晚第二天一早来到珠市公安局,在审讯室见到了闵成河。
听旁人描述,赵向晚听到最多的是两个字:丑、闷。
亲眼见到之后,赵向晚对这两个字有了直观的感受。
闵成河的五官并不难看,浓眉大眼、高鼻梁,很有男子气。只是可惜左半边脸布满疤痕,疤痕旁边肌肉拉扯,让他看上去有些狰狞恐怖。
因为是杀人嫌疑犯,闵成河被戴上了手铐与脚镣,左右两边各站两名公安干警,严阵以待。
闵成河嘴唇紧抿,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已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
霍灼的态度非常严厉。
“姓名?”
“……”
“姓名!”
等到霍灼问第二句,闵成河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始回答。
再问到案发过程,闵成河便急了,额角青筋暴露,开始结巴。
“有,有人,有人杀她,我,我想追,被……被师,师姐拉住,脚踝。”
听得很费劲,急脾气的朱飞鹏恨不得跳起来帮他说话。
赵向晚用目光安抚朱飞鹏。
她已经听到了闵成河的心声。
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人连贯完整的话语,闵成河的心声也是断断续续的。
【不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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